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kisaki1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洞仙歌 染香群 简介: 曾经,有一个无路用的良心摆在我的胸腔, 我却没有扼杀, 等万劫不复时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我一定是脑袋有洞,才会爱上他。 原来脑袋有洞这种变态,是会传染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第一次对我下毒的时候。十里杨花。” “陆无穷先生!你变态也要有个极限行不行?!” 三省吾身后,我很惶恐并且惊惧的发现, 我还真的喜欢他欸。 这事实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他明明一直都在欺负我,我被他下过毒、绊过脚, 被他嘲笑、侮辱……难道我是个M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终究还是被感染得像个变态了。 妈!我对不起你! 你费尽苦心让我再活一次,我却爱上一个变态!      之一      我的确想过,终有一天会跟妈妈告别。而且早就打定主意,我要亲手处理她所有一切的身后事,毕竟我是那样爱她。   但我没想到,莫非定律总是发作得那么过分,让我连这最后的心愿都办不到。   只能说,老妈的运气真是倒霉到极点,一辈子都是不幸的代言人。生平第一次搭飞机,都能够遇到交通工具失事率最低的空难。   我很悲伤,但我更生气。虽然跟我老妈出门老有人问是不是我妹妹,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十八岁,虽然我那少女似的老妈却美丽得非常阴森,半夜回家时吓哭不少管理员北北。   虽然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是个方向杀手兼家事白痴,和她外表的阴森一点都不搭调的单纯善良……虽然她的职业总是让人人惊惶,因为她是个尸体化妆师。   但她爱我,非常爱我。就算一辈子那样倒霉、颠沛流离,蠢到替前夫扛了庞大债务而穷困潦倒,她还是倾注所能的爱我。   我也爱她,非常爱她。虽然我常笑她是天山童姥,但我真的爱极了她。   尤其是在情路上跌过跤以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永远爱我的人,只有她而已。我愿意洗衣烧饭做家事,愿意赚钱养她,只要她还能够展现美丽又阴森的笑容就好了。   如果我是男的,说不定就发展出强烈的恋母情结足以写色情小说了。可惜我是女生。   我难过,非常难过,又生气又难过。看到她的滑板还摆在门后,墙边挂着她的白洋装,眼泪更是不能控制的流下来。   真不该骂她。她爱穿盖过脚面的白洋装就该多买几件给她穿,她懒得走路用滑板有什么关系?邻居被吓得心脏病发作,是他们精神脆弱,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被长发飘飘的老妈吓个半死,根本不是老妈的错。   正痛苦泪流,该死的门铃响了又响,都不给人伤春悲秋的。打定主意不理的,门外的人却不放过我,踹起门来了。   我大怒的拉开门……然后怒气更旺。   我那无耻的老爸居然盛气凌人的推开我,走了进来。这混账,谁希罕他来上香?   人模狗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先骗老妈帮他借了一大笔钱,迅雷不及掩耳的告上法院诉请离婚──说我娘没有履行夫妻义务,告她抛弃。   啧啧,高级知识分子。律师真是了不起的职业,拿来对待前妻再好也不过了。   但我没想到有个定律是这样的: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所以这个更无耻的律师先生,不是来上香的,而是来跟我分航空公司发下来的抚恤金。   你相信这种事情吗?万一将来他老了,我不肯养他,他还可以告我遗弃欸!真是太好了!   反正老妈不在了,我不用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一个箭步冲到阳台,我抡起扫把,并且懊悔应该放把斧头在家里,铁锤又急切中不知道摆哪了。   他追到阳台要抢,我抡圆了打了他几下,但男人的力气就是大,不但抢走了我手里的扫把,他还抓住我的胸口,用力把我推下阳台。   十四楼欸。   真是荒谬透顶。我才遭逢丧母之痛,又被禽兽老爸给谋杀了。   当我跟地面接触的时候,世界瞬间变成黑白的,颜色都被抽干了。我以为会很痛,但我眼前只有刺目的闪白。   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我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空白了多久,或许一切发生得太快,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   重新映入我眼帘的,是另一只苍白的、非常熟悉的手。我抬头看,是应该已经死掉的老妈。   她还是梳着公主头,白洋装,挂着美丽又阴森的笑。一手握着我,一手打直手臂,指着前方。   “……老妈,你这样子会吓到人。”我不得不承认,我妈很漂亮,但像是聊斋里头走下来的美艳女鬼。   她有些害羞的笑了一下,“不痛喔,鸾歌。呼呼,不痛……你爸爸只是一时激动,他没有杀你喔……”   我回头瞥了一眼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足以看到自己脊椎骨的尸体。用不着法医判定,这明显是谋杀。   “你没有死嘛。”老妈的逻辑向来很怪异,“你会继续活下去的。不然被自己的爸爸杀死,该是多么悲哀啊……”   “他是杀了我啊。”我无奈的说,“没关系啦……老妈,我跟你去吧。没有你我饭都吃不下……”   “你要长大啊。”妈妈拉着我的手,“你的寿命还很长啊,比什么人都长呢。不要恨你爸爸喔,心底有仇恨的阴影是不行的,被自己爸爸杀死会心理变态啊……”   她叨叨絮絮的劝说,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知道她的善良和温柔。   我让她拉着,一步就跨到一个三人病房。   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死人。因为她们都没有呼吸。而这个病房没有灯却亮得很,让漂浮在半空中、碗口大的黑洞看起来特别显眼。   一个奇装异服的女人,虚托着黑洞,默默看着我们。叹了口气,“朱繁,真要这样干吗?你一生积下的功德,足以让你来生无忧。”   “那个……不用啦。”老妈握紧了我的手,“不好意思喔,让大家为我担关系……但鸾歌、鸾歌不能被她老爸杀死呀……这样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下辈子会很苦的……”   “他已经杀死我啦。”我叹气,“妈,你不要再帮他讲好话了。男人都是混账啦,我早就知道了。”   “不、不可以这样说!”老妈点了点我的鼻子,她总舍不得打我,最多也就这样了,“你会继续活下去的……”   我开始有点警觉。老妈搞什么?想来个借尸还魂?该不会一口气准备两具尸体给我吧?   “一个呢,你不想被撕成碎片,就别去动。”那女人叹息一声,“另一个呢,病入膏肓,你也别想了……算了算了,反正这漏子不是我们捅的,多偷渡一个也不算什么……替你妈省得功德也好。”   ……我猜是我的错觉。怎么这女人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她竖起纤白的食指,笑得非常阳光美丽,“要感谢轩辕国主撕开时空的裂缝唷。”   我妈放了我的手,她将我一推。身不由己的,那个黑洞越来越大,等我意识过来,已经被吸了进去。   “妈!”我回头狂呼。我知道我妈的逻辑一直很诡异,但没想到这样诡异啊!   “……鸾歌,记得睡前要刷牙喔……”我妈圈着嘴喊,“不要挑食……”   然后我就看不到她了。我没想到,原来魂魄也是会昏倒的。      之二      人生悲哀的开始,就是不能选择父母。   摊上一个会谋杀自己的老爸已经奇惨无比,没想到老妈生前少根筋,死掉也没把那条名为逻辑的筋长出来,我很感伤。   躺在死人堆中,我无语的望着天上明月。   醒来就在死人堆里,当然不是什么好的经验。幸好我妈穷到没钱送我去安亲班,我上小学以后,下课就去殡仪馆写功课。我几乎是在殡仪馆长大的,死人从小看到大,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了。   甚至我国中时就开始在里头打工,连洗大体都干过,人手不足时还可以帮着化妆。不是学校太远,我真的打算将来往礼仪师发展了。   结果我念了个普普通通的商学院,普普通通的毕业,当个普通的会计。很普通的恋爱,因为太普通所以被普通的甩了。甩完没两个月,我妈飞机失事,我爹宰了我。   我才二十五岁,已经拥有普通悲惨的前世了。   比较不普通的是,因为我妈特别的逻辑和那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我借尸还魂了。   情形还相当不妙的,复活在穿着古装的死人堆中。   等我有力气爬起来……觉得脖子很痛,嘴角有血,看看自己的手……现在的手,很小,照这种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小孩儿吧?小心翼翼的上下摸索一下,感谢上苍,还是女的。   万一挑错身体我真的想再死一次。我恨男人,总不能每天小解时都想自宫。   坐了起来,发现在一个半被荒草掩盖,但非常豪华的宫殿……大概吧。看那石柱雕刻得如此繁复,总不会是什么小里小气的地方。但也应该不是庙宇,没有佛像,看雕刻的图案也跟佛教无关。   然后就是一地安静的死人。看血迹凝固的程度,大约超过一天吧……但不会多于三天,味道还不重。   前后逛了一圈,我心底越来越迷惑。   我确定我在某个深山中,但深山里有这样半颓宫殿就很奇怪了,还有这些刚死不久的人。这些人穿的哪朝古装我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来服饰华丽,手指都没什么劳动的痕迹。   本以为是被强盗抢劫,但衣饰或许凌乱,却金钗委地,无人拾取,这就奇怪了。   我还在宫殿里找到厨房,有粮食和青菜、鸡蛋,肉已经有苍蝇在飞了。更诡异的是,我居然还找到一个小石屋,里头有豪华的温泉浴池。   循着出水口找去,找到源头,沸腾得足以煮蛋。   想不通,真想不通。我纳闷的抓了几个鸡蛋放在竹筐里,放在源头边煮温泉蛋边设法搞清楚我的处境。   照着水面来看,我是个梳着双丫头的十来岁女孩。淡眉细眼,没什么出色之处,和我生前还有几分像。衣饰很朴素,手上有点茧,想来不是什么小姐吧?最少我全身上下没找到值钱的饰物。   闷闷的吃了几个鸡蛋,又喝了几口溪水。没人可以问,我又不会通灵。   蹲了一会儿,我还是慢吞吞的走回去。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先活下去是不?再说,这些死人无辜又可怜,总不能把他们摆在这儿腐烂。   这是个体力活没错,幸好也才十三具尸体。一个个挖坑我是办不到,但集体火葬应该还行。厨房外面堆了很多柴,我一面把死人集中在一起,顺手整衣,然后拖应该还行。厨房外面堆了很多柴,我一面把死人集中在一起,顺手整衣,然后拖柴覆盖上去。   真的很抱歉,我这身板的体力不太好,得委屈你们了。我默想着。但我去拽一个大婶的胳臂时,她身体底下的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还是头回看到尸变哪。抬头看看天空悬着的大太阳,我想也不至于大白天诈尸吧?   轻轻把大婶推到一旁,原来她身下压着个小孩,一身血,苍白的脸孔,表情紧绷的看着我,抿紧了唇。   看起来葬礼要晚点举行了……找到一名生还者。   乌黑的眉,丹凤眼,鼻梁挺直。七八岁吧我猜。若别人看应该会说可爱,但我面对一个美丽的妈妈看了一辈子,美感有点麻木……反正看起来不讨厌。   但他好像不能动,目光却非常凌厉,一点都不像受过惊吓的样子。我摸索着想察看他伤在哪,他眼中的厉光更盛。   这么点大的孩子,就会使眼刀,真不可取。   “你叫啥?”我问。   他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我想拉他起来,发现他不能动。我心底开始烦恼了,是不是砍到脊椎还是撞到头,瘫痪了吧?   不理他没用的眼刀,我脱掉他的衣服察看伤口,发现后背中了一刀,但血已凝固,大概是大婶用身体护住了他?但他的身体很冷,甚至僵硬。若不是有微弱的呼吸心跳,我真以为出僵尸了。   想了想,我用力把他抱起,沈得要命。他怒气更盛的瞪我,我觉得应该把他扔到柴堆里一起点火。   但我毕竟不是我那狼心狗肺的禽兽爸爸。再说,有个活人总是比较踏实点,虽然是个这么不可爱的死小鬼。   踉踉跄跄的,我把他抱去温泉小汤屋,干脆的把他剥个精光。他气得眼睛都要冒火,真是不识好人心的死小鬼。   “我是要救你,白痴。”我没好气的抱着他小心的走入浴池里,“你快冻僵了,先想办法让你暖起来。还瞪我?没把你扔去烧掉是我佛心懂不懂?笨蛋。”   我帮他好好的擦洗了一遍,他全身绷得死紧,我觉得很累。这一整天,发生太多事情,我身心都很疲劳了,没心情替这个气势惊人的死小鬼做心理辅导。我顺便替自己马马虎虎的洗了个澡,完全不在意他就在一旁瘫着。   那天我没举行葬礼,拖到第二天早上才收拾点火。   当天我把小鬼抱到床上以后,再也爬不起来,一头栽倒睡死,连被子都没力气盖。   直到第二天中午,那小鬼才对我说了第一个字,“水。”   我给他喝了水,喂他吃了颗鸡蛋。但也不再理他,更不会跟他说话。   因为那小鬼是男的。   现在我看到男人就想痛打一顿,若不是他年纪小,早让我扔出去了。救他是因为方圆十里内就他一个活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不代表我要答理一个未来的禽兽。   而且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我得先清点粮食,想办法活下去,弄明白现在的处境,和我到底在哪里。   到了傍晚,我看到他扶着墙走了出去,一点想去扶他的愿望都没有。他走回来时,和我对视了一眼。目光很冷,我想我温度也高不到哪去。   不过终于摸索着煮出咸稀饭时,我给他盛了一碗去,附带温泉蛋一枚。   别想我会对他更好了,维持着不让他饿死就已经是我良心太多的表现。   但我很快就后悔我那过度饱满的良心了。      之三      这小鬼居然昏倒了,还磕破了头。   我知道他偷偷摸摸扶墙出去是要做啥的,人有三急嘛。但我不知道他连站都会打晃,走路更是如在云端。死不吭声的结果,就是走回来一跤栽倒,不知道有没有砸出脑震荡。   死倔个屁啊!   我忿忿的把他扛回去,忍气开始当老妈子。他醒来一脸惊讶,愣愣的瞪着我。我这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这小鬼的眼神实在太成熟了点。   但我自己的事情都烦不完了,很快就把这点疑虑扔到一旁去。专心一意的从事我的保姆大业。   “你叫什么?”他开口了。   “鸾歌。”我闷闷的回答。   “我叫无穷。”他闭上眼睛。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态度软化。当然还是很讨厌,我扶他去上茅房他还一脸不愿意,替他洗澡还会发怒。   真那么行就不要在浴池里溺水啊!混账!   他气得直抖,“……你最少也给我留件亵裤!”   我一掌巴在他脑袋上,“你见过有人穿着衣服洗澡?得了,那么点小玩意儿还怕人看?请我看还不要呢!”我把布巾扔给他,“那儿自己洗!”   是我找不到长柄刷,不然就当大体洗算了!   他气得脸孔通红,又扔了几百把眼刀过来,我觉得他非常的不知感恩。男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连这么小的男人都不例外。   等他好了,我一定远远的送走!   帮他穿好衣服,背他回去的时候,他的气又突然消了。帮他擦干梳头时,又非常温驯。“……你为什么照顾我?你有什么目的?”   我直接拿扁木梳敲他的头。   “因为我是个有饱满良心的倒霉鬼。”我恶狠狠的说,没好气的梳他那头几乎委地的长发,“你有没有……其他家人?”   “等我能动了,你送我回去吧。”他淡淡的说,真不像小孩子的口气。   虽然我很想把他扔着自生自灭,可惜我那该死的良心不放过我。所以我跟这小鬼同床睡同桌吃,实在怕他半夜去个茅房掉到里头去,或者干脆昏倒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让狼叼走了。   他话真是少得可怜,所谓惜言如金。不过他告诉我,现在是大明朝,在位的是安康帝。但他说的历史让我有点茫然,明朝哪来的安康帝……不过明朝居然没有永乐帝欸!那明成祖去哪了?   至于这个废弃宫殿,听说是温泉行宫,半荒废已久。听说是拿来拘禁一个废太子的,但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他也不太清楚。我想他年纪这么小,知道这样就不容易了,我就没追问。   将养了半个月,他才不用扶墙走,但还是很虚弱。一个月后,他才算是彻底康复。   他在厨房忙了半天,用豆面和蜂蜜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做了十来个奇怪的干粮,挽着我的手,面无表情的说,“走吧。”   “去哪?”我糊涂了。   “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我是不太愿意,但能甩掉这个不可爱的死小鬼还是满不错的。顺便还可以离开这个荒山……虽然前途茫茫,总比一直面对板着脸的死小鬼好多了。   外面的人最少有笑容。   “我去收拾一点金银。”拿点值钱的东西,总是要吃饭的不是?   “不用。”他拽紧我,“我家多的是。”他终于笑了,只是有些冰冷,“我会好好谢你。”   我觉得很不安,隐隐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但他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能翻什么花样?再说,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吧?这可是深山。   我点了点头。却没想到这一点头,我跟这小鬼居然在深山里钻了三天,提心吊胆的野营。虽然没遇到什么毒禽猛兽,但等钻出来,我们两个已经狼狈的像是两个小叫化子。   气闷的发现,根本没看到什么村镇。这是一个深山的瀑布,不知道为啥有个石板桥横过深潭。他说走过石板桥转个弯就到了,我居然傻傻的相信。   而且呢,我也不承认,转弯是这样转的……他把我从石板桥上推下去了。   尖叫着摔下去时,我忿忿的想。所谓事不过三,我老爸推我下楼一次,那个奇怪女人推我到这鬼世界一次,这死小鬼居然又把我推下瀑布!   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我要这么倒霉?!   “混账啊!”我才刚骂出口,发现我两脚稳稳的站在干燥的地面。我还在发愣,无穷跳了进来,露出安心的笑。   “鸾歌,我们安全了。”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幸好早有布置……”   “布置什么?”我问。   他但笑不语,拉着我到处看,我真是目不暇给。没想到这里头别有洞天,石桌石椅石床,花草树木,像是个温室花园。从这头看,瀑布像是个天然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采光绝佳,水珠跳跃,时有虹彩,却一点湿气也没有。   我想到花果山水濂洞。   “饿了看要吃果子还是吃这个。”他递了一个葫芦给我,“这丹药是顶饥的。”   “……无穷,你到底是谁啊?”我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   他睇了我一眼,抿唇而笑,“晚点我就让你知道。”转身走入一个竹屋,关上门。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男人,就算这么小的男人也一样。他的“晚点”,让我足足等了十天。   这个福地洞天的确很棒,水果很好吃,丹药也顶饥,甚至还有个不输温泉汤屋的温水浴池。不但可以舒服的洗澡,还可以舒服的洗衣服。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福地洞天,也进不去竹屋。   我气得想拆门,但一抡板砖……我就倒飞出去,立刻昏迷。   等无穷终于出来的时候,我后脑勺的肿包还没消。   本来是咬牙切齿的,等看到他我呆了几秒。他在这短短十天内长大了。不但比我高一个头,看起来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他泰然自若的从虚空中抓出衣服,就在我面前更衣,安然的盘坐在我前面的蒲团上,“虽然只到筑基,但要制住你,已经够了。”   ……嘎?!   我瞪着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鸾歌,你并没有修炼。”他微微皱眉,“但你这样的散魂,怎么有能力夺舍呢?   你背后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开始觉得晕眩。   为什么我娘的不靠谱,让我踩进了奇幻人间……      之四      或许是一切都太奇幻又太不可思议,也可能是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我看得有点恍惚。总之,我老老实实的招供了,钜细靡遗。   我以为他会说我胡说八道,斥责我说谎什么的……结果无穷只是抚了抚下巴,“这样啊……轩辕是吧?掌管规矩宇宙的神人。”他凝重的摇头,“监守自盗,不可能会没事的。”   我听得一整个莫名其妙,“啊?你相信我?”   “当然。”他泰然的说,“丹药包着的真心蛊没咬破你的肚肠出来,可见是实话了。”   那个丹药……我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觉得嗓眼舔舔的,非常恶心。   “既然你说了实话,那当然蛊就消化掉了,大补呢。”他敷衍的安慰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尖叫起来。   “我?无穷啊。”他淡然的笑,“一个修道者。”   他发现我对修道一无所知,非常开心的替我上了一堂“修仙史”。我听得满眼金星,脑门嗡嗡作响。   总之,修道分成几个阶段:筑基、旋照、开光、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他说了一大堆,我听懂得就是,筑基算是跨入修仙的殿堂,算初心者,直到元婴期才算是修仙入门。合体期就是高手级了,只差渡劫就可跨入成仙的初步,大乘是最后阶段,等飞升成仙了了。   当然修道的千千万万,但修到元婴的就已经不多,到合体的更是稀少。而能渡劫成仙的更是鳞毛凤爪。这些高手高手高高手,想修到元婴没有一两百年不可能,修到合体的更是以千年计算。   “在我之前的旷世奇才,最快记录是千年修到合体期。”无穷淡淡的说。   “……你呢?”   他笑了笑,宛如春风和煦,却又隐藏一丝沁骨的寒意。“我花了两百五十年,合体后期。”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唬我。更不知道该对他如此高龄惊讶,还是应该为他那么高手惊讶。   他叹了口气,“但夺舍后就得一切重来了。这个身体的素质不太好,花了我无数灵丹才跨入筑基后期……还花了十天。”言下之意,非常不满。   看看几天就长大的他,和这个诡异的福地洞天。照他说呢,他是个超级旷世奇才,两百五十年就修到合体期。但这个旷世奇才却被打灭了肉体,得靠夺舍(借尸还魂)才能继续活下去。   ……能打灭高手高手高高手的肉体,会是怎样的仇家?   我霍然站起来,“很高兴认识你,无穷先生。施恩不望报,你也不用把我丁点恩惠放在心里。我想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太恰当,请你告诉我大门怎么走就行了,后会有期……”   他很慢很慢的笑了,“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觉得走得了吗?我说过会好好回报你的。”慢条斯理的,他说,“坐下。”   我磅的一声,屁股非常痛的砸在蒲团上,再也站不起来。   无穷满面笑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虽然只有筑基期,但禁锢你这样一个凡人还挺简单的。”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破口大骂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他点点下巴,“我是想报恩啊……所以要教你修仙嘛。可以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喔。”   “谢谢!不必!”我气急败坏的试图指挥我的腿,可惜徒劳无功,“我很满意当个人,不想自找当妖怪!”   “真的吗?”他状似遗憾的摇摇头,“我一片赤诚的拳拳之心,怎么让你误会到当妖怪去了?你……吃了十颗丹药对吧?那十颗丹药并不是只有包真心蛊而已喔……我可是用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如果不修炼……旺盛的真气会撑破经脉欸。”   冷汗悄悄的滑了下来,我只觉得所有的血都褪出脑袋,有点发晕,颤着声音问,“……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啊,”他很愉悦的回答,“死得有点惨而已。”   曾经,有一个无路用的良心摆在我的胸腔,我却没有扼杀,等万劫不复时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愿意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该死的良心说五个字:滚你妈的蛋。   我正陷入如此忘恩负义的痛悔中时,无穷非常雪上加霜的说,“你还有三个时辰可以考虑。这年头,怎么想报个恩都这么难?”   “报个屁啦!”我破罐子破摔了,“你才不想报恩!你是报仇!”   “有部份是啦。”他很大方的承认,“但我觉得你服侍人还挺细心的,将来还可以当鼎炉。说起来一物多用途,满不错的。”   “什么是鼎炉?”我突然觉得不太妙。   “喔,称呼而已,不重要。修道者的侍女都称鼎炉……”他别开眼睛,“逝者如斯矣,不舍昼夜。你的丹田……脐下三寸处,开始有点痛了,对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的隐隐作痛。我为什么要被良心束缚,救这个黑心夺舍修道人啊?!   “当我鼎炉有什么不好?”他不满的皱皱鼻子,“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不然这样吧,你修到元婴期就任你去留,如何?”   ……最少是无期徒刑改判有期徒刑。而且我的肚子真的越来越痛了。   “而且我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很道貌岸然的说。   我非常怀疑。但我已经痛得满身是汗,却又站不起来。   修道是吧?修就修怕你啊?!要我修我就认真修,而且要争取修到很厉害,总有天可以把这王八蛋打得满地找牙。   磨了磨牙,我抱着肚子说,“成交!但我……绝对不要拜你当师父!”   “喔,我也不要你当我徒弟。”他笑得很灿烂,“张嘴。”   “啊?”有这样修炼的吗?   趁我发呆的时候,他扔了颗艳红的丹药到我嘴里,不等吞就自己滚到肚子里了。   我掐住喉咙都来不及。   “乖啊,别乱动。”他不知几时绕到我背后,一手按着我的头顶心,一手按在……   我的丹田。   ……这是非礼啊!   但我全身都僵住不能动,连根小指都无法弯曲。“事实上,你是修魔的吧?”我从牙缝挤出字来。   “哪是,我真的是修仙的。”他愉悦的回答,“沈心静气啊,不然会更痛唷。”   我气得发抖。      之五      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   我这人不是大笑就是大哭,反正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有益心灵健康。被扔到这个世界我闷过,到底摸不着头绪。但我从来不知道郁闷也符合这个定律:没有最郁闷,只有更郁闷。   平心而论,无穷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相反的,他比我妈还能干好照顾。而且在这没有电器的时代,用符咒奴役了不少山精水怪,叫他们干重劳动。洗衣挑水打扫内外,而且他不怎么吃烟火食,吃吃果子喝喝风就能活,这点我很钦佩。   但水濂洞的奇花异果虽好,不吃饭我就觉得没吃饱。他变出一堆刚收割的稻穗,让那些倒霉的山精水怪收拾了,给我煮着吃。   甚至还大方的把他最大的秘密展现给我看:一个精巧的玉盒,里头有个微缩的盆栽,好一个具体而微的稻香村,田埂历历分明,刚好分成六块,极微小的稻子无风自飘,瞬间成熟。   等他说明以后,我无言了。   那个宝物叫做百年刹那。只要扔种子进去就会瞬间成熟,扔药苗进去刹那过百年,所以培育什么千年大灵芝,万年高丽参完全是小菜一碟。他源源不断的灵丹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他的修为大半都是靠嗑药嗑出来的。   ……神仙版的开心农场,附带嗑药流的修仙流派。这是怎样的一种诡异境界……   “你告诉我这干嘛?!”我捂住耳朵。   “如果你泄漏我的秘密……”他笑得很灿烂,“杀你的时候才师出有名啊。我这人最讲理了。”   这就是我郁闷的真正原因∶无穷是个可怕的变态,我严重怀疑他有精神分裂,还是个极聪明的疯子。   基本上,他没真的虐待我。修仙口诀、心法,不曾藏私,吃的喝的用的,从不缺乏。我要作的只是整理他一尘不染的卧室和丹房(我真不知道要整理什么),铺床迭被(其实他打坐比较多),服侍他盥洗(水都有精怪奴仆预先打好,我来干嘛的?)。   我最大的功能只有两个。第一,帮他梳头。他也不绾髻,也不曾打结弄乱,但想到就让我帮他梳头发,洗过头更要帮他梳通。我不知道修仙的人有这种癖好,难道这样可以促进修行?   第二,拿我当抱枕。这点我就更纳闷了。理论上我们各有各的房间,事实上我也没办法像他那样打坐当睡觉。但我常常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扮演翠绿的大竹子,有只修仙的熊猫手脚并用的攀抱,我想谁的心脏都受不了。   一开始我都拳打脚踢试图摆脱抱枕的命运,但他都随手一拍,让我扮演真正的竹子,继续他的梦中熊猫行……渐渐的我也就放弃挣扎了。毕竟僵硬的睡一夜常会扭到脖子,我怕造成习惯性落枕。   我想他是有点雏鸟情结,毕竟他夺舍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又不是天天跑来,隔三差五的,当他是个可怜的喜憨儿就算了,毕竟他除了扮熊猫也没其他嗜好或打算。   (是说我这身板经过他精心诊脉足岁刚满十岁,能够打算什么啊?变态也是有极限的。)   他真正虐待的,是我可怜的心灵。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可他非说给我听不可。我猜他境界倒退到必须躲仇家当缩头乌龟很闷,才会追着我讲秘密。我对他吼,叫他去跟那些山精水怪说,他不肯,“杀你比较有趣。”   ……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高人不是都很含蓄吗?”我扭着喊,试图堵上自己的耳朵,“你也装一下深沉,所谓秘密就是没人知道才叫做秘密……”   “错了,秘密就是有人知道才有危险的趣味。”他抓住我的手,“别挣扎了,还是你希望我禁锢你?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呢,鸾歌。”   “你说你说!我没有那种嗜好!”我是很能屈能伸的。   “真没办法。”只有欺负我的时候他才会表情丰富,其他时候都是板着张死人脸,“既然你这样恳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说道说道。”   他绝对有精神分裂。   没想到他的秘密还真的跟“分裂”有关,非常复杂。我听了三四次才勉强弄明白……   对于修道界有种印象崩坏的感觉。   原本以为,神仙版开心农场加上嗑药修仙流就够诡异的了。没想到只有更诡异,没有最诡异。   居然还得加上哈利波特里佛地魔的裂灵体……还裂成四瓣。这什么跟什么啊……   总之,有个修仙者有了神仙版开心农场和嗑药流,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觉得修炼太慢。   因为他是个幸运的倒霉鬼∶只要跟人结伴寻宝,不管是两人同行、三人免费,还是五人小副本,几十人大副本,无一例外的灭团,只活他一个。他光靠捡骨就捡个钵满盆满,还能挑三拣四,这个不要那个不屑的。   幸运的永远是他,倒霉的都是他的团员。   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管是太多宝物惹人眼红,还是被捡骨的家属声讨正义,他的仇家宛如滚雪球般增生,逼得他不得不赶紧升级。   就在某次捡骨后,他发现了一卷秘笈,大喜过望。一个人嗑药太慢,分身成四个总快了吧?于是他分出三个元神∶本尊、第二元神、第三元神、第四元神。   本尊把第二元神收在身边当式神,和他心心相印。老三和老四就封在密室里拿灵丹当猪喂,而所有的修为都汇总到本尊这儿来,才会短短的两百五十年内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为了把老二当式神使唤,本尊给了式神情感和思考能力。老二当久了偶尔也会想当老大,就在一次仇家打上门来时,老二趁危反扑了本尊,夺了身体。失去身体的本尊受了重创逃到第四元神这儿──也就是还没有情感也没思考能力的无穷这儿。   “你……”等我终于听懂的时候,头皮一阵阵发麻,“该不会……”   “噢,我吃了他。”无穷若无其事的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斜眼看着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变态和精神分裂似乎不足以形容。   “说起来比丹药好吃。”他回味的舔舔嘴唇,“就是情感和记忆比较苦些,不过也不错,很微妙。老三就在隔壁,我也顺便吃了,味道就淡得多了,只有丹药的味道。”   我起了恶寒。“……你的大仇家……?”   “就是老二啊。”他泰然自若的说,“他拥有身体和修为,我却拥有最完整的记忆和情感。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毕竟元神化形还是比不上真正的身体啊。不过他不知道百年刹那在哪,我知道。”   他涌起一个非常邪恶的笑,“所以我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偷了百年刹那,从慧极逃来这儿了。毕竟他不敢跳裂缝,我敢啊。”   他撩了撩垂在脸上的乌黑长发,“我本来什么都没有,当然敢拚,我拼赢了呢。   甚至他追来的时候还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他追来了?”我失声叫出来。   “嗯啊,不知道躲在哪儿养伤。”他老神在在的回答,“够他养个三五百年了。   毕竟我把所有修为都拼上去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嘛。就是功力全失,所以才需要夺舍重来。不过我早预料到他会追来,所以准备了这个洞府。想恢复以前的水平……   大约百年就够了。嘿嘿,我来这世界三十年,也不是傻傻等死的。”   ……这要算“自我的争斗”,还是“精神分裂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觉得很晕。   “我修到元婴期……”我开始无法遏止的发抖,“你真会放我走吗?”   “会啊,我答应你不是?”他非常大方的说,“不过你跟我在一起久了,会染上我的气息。老二找不到我,绝对找得到你。动不了我,但动得了你。我要说,老二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展现罕有的阳光笑容,“绝对不像我这么温柔。如果你不小心供出我的秘密……”   他深情款款的扶着我的脸,“我会很温柔的杀掉你的。”   我再一次的把脸砸在桌子上。   老妈啊……你管逻辑的那条筋……投胎转世后记得长出来啊!不要再祸延子孙了……      之六      古谚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我娘的逻辑筋一直奉欠,但她费心让我重生,不是为了让我被污染成一个变态的。   即使我知道逃跑是个很烂的主意,这里比行宫还深山许多,但就算跑回行宫自生自灭,也好过在这儿跟个变态一起,导致未来为了生存也变成变态。   我修炼的进度很慢,即使已经被塞了无数丹药,除了让我打嗝都是苦味,真气的感觉一直时有时无,常常枯坐到打瞌睡。   但我学习丹药的时候好多了。因为丹药课不但有救人的药方,修炼相关的丹药,最重要的是,有许多款非常实用的毒药和迷药。   学了半年,我背了不少张厉害的毒药方,但临到要合药就打退堂鼓。我不知道临下药都是个技术活,需要非常强烈的动机和心理建设。   可无穷总是可以给人强烈的动机。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修炼的进度很缓慢,老抓不太到真气流动的感觉。无穷很“好心”的想手把手带我体验如何行小周天。基于抗议无效,挣扎更惨的原则,,我依旧当他是个喜憨儿,让他一手按着头顶心,另一手按在我的丹田上,沈心静气,心无杂念的随着他强悍的真气行功。   但我差点走火入魔。因为无穷按着我的丹田的手指,非常暧昧的画圈圈。   一时又羞又愤,我喷血了。   有他护着我是没真的出什么事,吃了两颗丹药也就好了,就是有点虚而已。   但是他说,“做啥这么敏感?当初你还帮我洗过澡,我还不能反抗。”   当天我就把复杂又恶毒的“十里杨花”合好了。据说中毒死掉后,尸体会变成一片片的花瓣,省去收拾的麻烦。正义愤填膺的打算找机会扔到他脑袋上……   一入门,无穷正在打坐,脸孔有点苍白。虽说已经到了开光期,但在元婴期之前的修炼都很缓慢,底子也薄。我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他耗了大半的真气来救我,到现在还没歇过来。此时,他又毫无防备的,在柳树下席地而坐,睫毛在苍白的脸孔落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个好机会。但我站了一会儿,闷闷的回去把装着十里杨花的瓶子刻上名字,摆进丹房的毒药部。   原来下毒也是个技术活。   抱着脑袋,我又重作了一次,这次毒性减了,改成严重痲痹瘫痪的效果。药效可以维持个三天吧我想。又略做了些布置,虽然我符箓学得比三脚猫还三脚猫,但要启动静室前的防护阵,还是行的。   一切准备完毕,抖着手,我将无色无味宛如香粉的改良版十里杨花,撒在入定的无穷身上,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中毒倒地。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那声“咚”。我疑惑的张开眼睛,想转头看看……我是听到那声“咚”了,不过是我倒地。   腹内如绞,口内五味其出,心若擂鼓。嗯,这是正宗十里杨花的初期征兆。我被翻过来,迎上无穷笑嘻嘻的脸孔。   “你少了三味药。这才是正确的十里杨花。”他蹲着看我。   “……红铅、菟丘、玦草。”我翻了翻白眼,“我知道。”   然后我就因为剧痛和瘫痪效果昏倒了。果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真不是干杀手的料……但无穷绝对是。   等我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居然是牙齿有些酸软。我猜我昏过去时非常的咬牙切齿。无穷抱着我,眼神没有焦距,看起来更像喜憨儿。   我一定昏了段时间,因为我觉得腰酸背痛,维持相同的姿势太久。我一动,无穷的焦距回来了,“我以为你会下三倍药,没想到是减三味。”   “……下毒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专业技能。”我奄奄一息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他粲然一笑。   我翻了翻白眼,是很讨厌。但我没说出去,只是把眼睛闭起来。毒大概解了,但我很虚,而且腿软。      第一回合,我惨败告终。      大约是基于猫抓老鼠的心理,无穷教了我更多、更速效的毒药,还教我如何开启传送阵到外面去。   但我没再对他下毒……我那可恨的良心过不去。我开始钻研迷药和麻药,下毒的方式也渐趋成熟,花样百出……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无穷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所以反击都非常犀利而难以预期。他总是在我终于放松防备的时候反击,所以我可能因为麻药或迷药倒在水濂洞的任何地方。   自从我面朝下的昏倒在一海碗的粥里头,差点因为一碗粥造成命案……此后我患了海碗恐惧症,再也没用海碗装过粥或汤,也打灭了跟他拼毒药的念头。   跟一个活了两百五十岁的老妖怪分身拼这个,智者不取。   认识无穷的倒霉生涯过了一年。我终于抓到运转真气的感觉,能够自己结结巴巴磕磕撞撞的行完一次小周天。   一但会了以后,感觉还满妙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修道者这么乐此不疲的进行看似非常枯燥的修炼活动。   我国中的时候非常迷恋晨跑。一开始是因为田径队教练的要求,后来虽然退出了,我还是维持跑步的习惯。刚开始热身跑的时候的确很难受,但一渡过那个难受的阶段,整个世界就澄澈了。   什么都不用想,专心一致的追逐着风,心跳、呼吸、脚步,如此和谐。我就是世界的一部份……我,就是世界。   一种飞扬、生命的感觉。我在阅读得非常沉迷时,才跟这种感觉相仿佛。   修炼有些类似,但更浓郁放大许多倍。心底安详,一切美好,如此富足,再无所缺。   但就像我不能整天跑步,修炼也有极限。当从那种和谐的状态回到现实生活中,就会觉得现实非常粗砺、硌着人。巨大的反差很容易让人失落、烦恼丛生。   我想啊,许多宗教都讲究清净无为,抛弃物欲,说不定是因为要消弭这种巨大反差。个性淡泊的人比较容易忍受这种反差,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凡心未去,很容易感觉寂寞、空虚。   难怪心法第一条就是要沉稳道心。   自从我体验了修炼的滋味后,我对无穷就比较有耐性了些。这家伙没有半点道心,又百无聊赖的困在这个山洞里苦修。不寻我开心,他去寻谁?毕竟他是个脑袋有洞的喜憨儿。   虽然我也搞不太懂他是邪恶还是纯真,说不定是纯真的很邪恶。不过这种日子过惯了,我也渐渐生懒,人都是有惰性的,他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老板。   五年后,我终于修到筑基期。而停滞在灵寂后期很久的无穷,靠着三大坛灵药和长达两个月的闭关,终于冲进元婴期了。   他开心的抱着我拚命转圈,抛上抛下。我免费体验了大怒神加太空飞鼠的双重享受,差点就吐了。      之七      古谚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我娘的逻辑筋一直奉欠,但她费心让我重生,不是为了让我被污染成一个变态的。   即使我知道逃跑是个很烂的主意,这里比行宫还深山许多,但就算跑回行宫自生自灭,也好过在这儿跟个变态一起,导致未来为了生存也变成变态。   我修炼的进度很慢,即使已经被塞了无数丹药,除了让我打嗝都是苦味,真气的感觉一直时有时无,常常枯坐到打瞌睡。   但我学习丹药的时候好多了。因为丹药课不但有救人的药方,修炼相关的丹药,最重要的是,有许多款非常实用的毒药和迷药。   学了半年,我背了不少张厉害的毒药方,但临到要合药就打退堂鼓。我不知道临下药都是个技术活,需要非常强烈的动机和心理建设。   可无穷总是可以给人强烈的动机。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修炼的进度很缓慢,老抓不太到真气流动的感觉。无穷很“好心”的想手把手带我体验如何行小周天。基于抗议无效,挣扎更惨的原则,,我依旧当他是个喜憨儿,让他一手按着头顶心,另一手按在我的丹田上,沈心静气,心无杂念的随着他强悍的真气行功。   但我差点走火入魔。因为无穷按着我的丹田的手指,非常暧昧的画圈圈。   一时又羞又愤,我喷血了。   有他护着我是没真的出什么事,吃了两颗丹药也就好了,就是有点虚而已。   但是他说,“做啥这么敏感?当初你还帮我洗过澡,我还不能反抗。”   当天我就把复杂又恶毒的“十里杨花”合好了。据说中毒死掉后,尸体会变成一片片的花瓣,省去收拾的麻烦。正义愤填膺的打算找机会扔到他脑袋上……   一入门,无穷正在打坐,脸孔有点苍白。虽说已经到了开光期,但在元婴期之前的修炼都很缓慢,底子也薄。我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他耗了大半的真气来救我,到现在还没歇过来。此时,他又毫无防备的,在柳树下席地而坐,睫毛在苍白的脸孔落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个好机会。但我站了一会儿,闷闷的回去把装着十里杨花的瓶子刻上名字,摆进丹房的毒药部。   原来下毒也是个技术活。   抱着脑袋,我又重作了一次,这次毒性减了,改成严重痲痹瘫痪的效果。药效可以维持个三天吧我想。又略做了些布置,虽然我符箓学得比三脚猫还三脚猫,但要启动静室前的防护阵,还是行的。   一切准备完毕,抖着手,我将无色无味宛如香粉的改良版十里杨花,撒在入定的无穷身上,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中毒倒地。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那声“咚”。我疑惑的张开眼睛,想转头看看……我是听到那声“咚”了,不过是我倒地。   腹内如绞,口内五味其出,心若擂鼓。嗯,这是正宗十里杨花的初期征兆。我被翻过来,迎上无穷笑嘻嘻的脸孔。   “你少了三味药。这才是正确的十里杨花。”他蹲着看我。   “……红铅、菟丘、玦草。”我翻了翻白眼,“我知道。”   然后我就因为剧痛和瘫痪效果昏倒了。果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真不是干杀手的料……但无穷绝对是。   等我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居然是牙齿有些酸软。我猜我昏过去时非常的咬牙切齿。无穷抱着我,眼神没有焦距,看起来更像喜憨儿。   我一定昏了段时间,因为我觉得腰酸背痛,维持相同的姿势太久。我一动,无穷的焦距回来了,“我以为你会下三倍药,没想到是减三味。”   “……下毒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专业技能。”我奄奄一息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他粲然一笑。   我翻了翻白眼,是很讨厌。但我没说出去,只是把眼睛闭起来。毒大概解了,但我很虚,而且腿软。      第一回合,我惨败告终。      大约是基于猫抓老鼠的心理,无穷教了我更多、更速效的毒药,还教我如何开启传送阵到外面去。   但我没再对他下毒……我那可恨的良心过不去。我开始钻研迷药和麻药,下毒的方式也渐趋成熟,花样百出……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无穷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所以反击都非常犀利而难以预期。他总是在我终于放松防备的时候反击,所以我可能因为麻药或迷药倒在水濂洞的任何地方。   自从我面朝下的昏倒在一海碗的粥里头,差点因为一碗粥造成命案……此后我患了海碗恐惧症,再也没用海碗装过粥或汤,也打灭了跟他拼毒药的念头。   跟一个活了两百五十岁的老妖怪分身拼这个,智者不取。   认识无穷的倒霉生涯过了一年。我终于抓到运转真气的感觉,能够自己结结巴巴磕磕撞撞的行完一次小周天。   一但会了以后,感觉还满妙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修道者这么乐此不疲的进行看似非常枯燥的修炼活动。   我国中的时候非常迷恋晨跑。一开始是因为田径队教练的要求,后来虽然退出了,我还是维持跑步的习惯。刚开始热身跑的时候的确很难受,但一渡过那个难受的阶段,整个世界就澄澈了。   什么都不用想,专心一致的追逐着风,心跳、呼吸、脚步,如此和谐。我就是世界的一部份……我,就是世界。   一种飞扬、生命的感觉。我在阅读得非常沉迷时,才跟这种感觉相仿佛。   修炼有些类似,但更浓郁放大许多倍。心底安详,一切美好,如此富足,再无所缺。   但就像我不能整天跑步,修炼也有极限。当从那种和谐的状态回到现实生活中,就会觉得现实非常粗砺、硌着人。巨大的反差很容易让人失落、烦恼丛生。   我想啊,许多宗教都讲究清净无为,抛弃物欲,说不定是因为要消弭这种巨大反差。个性淡泊的人比较容易忍受这种反差,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凡心未去,很容易感觉寂寞、空虚。   难怪心法第一条就是要沉稳道心。   自从我体验了修炼的滋味后,我对无穷就比较有耐性了些。这家伙没有半点道心,又百无聊赖的困在这个山洞里苦修。不寻我开心,他去寻谁?毕竟他是个脑袋有洞的喜憨儿。   虽然我也搞不太懂他是邪恶还是纯真,说不定是纯真的很邪恶。不过这种日子过惯了,我也渐渐生懒,人都是有惰性的,他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老板。   五年后,我终于修到筑基期。而停滞在灵寂后期很久的无穷,靠着三大坛灵药和长达两个月的闭关,终于冲进元婴期了。   他开心的抱着我拚命转圈,抛上抛下。我免费体验了大怒神加太空飞鼠的双重享受,差点就吐了。      之八      远途漫漫兮而路迢迢。   我看着这蛮荒山林心都凉了。我能忍耐五年没逃跑,这个生机蓬勃的深山野林当居首功。   “……你带一个不会飞的人只是严重的拖累。”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无穷毫不在意,笑得非常邪恶,“除了飞,还有很多办法带着你走。”   我还没琢磨透他的意思,他已经在我小腿上贴了两道符,一面解释,“这叫甲马,奇门遁甲中的一种。”   “但你没有教过我。”我狐疑的看他。   “那当然。你想我会教你这么方便的逃跑工具吗?”他笑得一脸灿烂……而且更邪恶。然后他竖手掐诀。   我的腰用力的往后弯了一下,腿完全不听指挥的,自顾自的飞快跑起来。照那种脸会痛的程度,我估计时速不低于一百公里。   我非常丢脸的发出凄惨的尖叫,无穷意态悠闲跟在我旁边,“呼吸,呼吸。记得呼吸啊。连呼吸都要忘了,还记得怎么行气吗?让真气在脚掌运行,略浮高些……   不然你的鞋就毁了。”   “停下来!让我停下来!”我拚命惨叫,“什么鞋?我的鞋早就掉了~”   你知道在时速一百的情形下急煞车会怎样吗?我知道。若不是我练到筑基期了,有真气护体,我大概跌成一滩肉泥了。   即使有真气加上金钟罩,我还是摔了好几个筋斗,跌了个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抱着腿哭。   我功力实在太薄弱,虽然没有什么大伤口,光脚也只有点擦伤。但我养得很娇气,割破手指头都哭个不停,何况擦伤了五六块。   一回头,根本没看到无穷的身影,真把我活活气死。居然就把我扔在深林里,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   越想越生气,我干脆放声大哭。   “谁让你不想跟我走呢?”无穷板着脸蹲在我面前。“活该。”   怒极攻心,我扬起拳头海K了他一顿。打到我累了,他居然没还手。气出完了才觉得恐惧,这家伙该不会在想更恶毒的方法反击吧?   他睁眼看我,“够了?”叹着气,用衣袖把我的脚擦干净,穿上鞋子。   ……原来他刚刚去捡鞋。   “鞋子里有石头。”我板脸。   他乖乖把鞋脱下来倒干净又帮我穿上。   无事献殷懃,非奸即盗。   看着他雪白的衣袖满是泥巴,我心底一沈,“衣服谁洗?”   “你。”他说得非常理直气壮。   ……我就知道。破罐子破摔,我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脾气,对他骂了半天,出足了五年来的怨气。非常蛮横的说,我绝对不要再走了……就地野营!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无穷居然没有抗议、嘲笑、威胁。他默默的听我骂,默默的看我从戒指里掏了半天拉出棉被把自己裹成蚕宝宝,既没有禁锢我,也没捆着拖走。   说真话,还满可怕的。但跑了半天,我真的累了,大哭一场又揍了无穷一顿。大概体力消耗过甚,我几乎是躺平就睡死了。   睡着没一会儿,模模糊糊的,我觉得有人抓我的脚。我挣了一下……我就知道无穷不会放过我。但在我困得要死的时候报复实在太没有人性了。   结果没挣掉,他反而脱了我的鞋子,一股清凉的真气盘旋在擦伤的地方,渐渐不痛了。无穷在搞啥?治好脚丫然后搔我痒?   等我觉得完全不痛的时候,他把被子拉下些,盖住我的脚。   我困得睁不开眼睛,心底迷迷糊糊的。无穷很反常,非常反常。物反即妖……难道刚刚他去捡鞋时撞到头?   然后我浮高了些,枕在温热的东西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无穷的腿。我使劲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这个魔头。   他却伸手遮住我的眼睛,“要睡快睡,不然我就禁锢你拖着赶路去。”   是我想太多了。我翻身侧躺,懒得去猜测他的反常。反正他愿意当枕头,不当白不当。等我快睡着时,听到一声叹息。   不过我想我在做梦。无穷那魔头哪会叹得这么忧郁。      之九      第二天,无穷背我下山。   我僵硬的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心里转过一千种不祥的下场。他没扎甲马却跑得还快,元婴期就是元婴期,比我这种较凡人略好一丝丝的菜鸟强多了。   但这不是重点。   “……你……你到底是对我下了十里杨花还是醉生梦死,或者是轮回不尽……还是你打算用捆仙绳?抑或是你想把我禁锢在某座山的山底?”我忍不住问了。   他没回答,呼吸却渐渐粗重。“你很想全体试验一遍看看是吧?”他轻笑两声,“鸾歌,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兴趣呢。”   “不不不,当然没有!”我赶紧摆手。   毫无预兆的,他猛然加速,我差点就栽下来,赶紧扑抱住他的脖子。但他像是存心的,一下子猛煞车,一下子突然加速,我觉得我的肋骨和颊骨可能都撞出裂痕了。   ……原来如此。他嫌下毒和禁锢都太没创意了,所以搞这招。   的确非常有效,我下地的时候吐了。头回知道被人背也可以严重晕车外带瘀青效果。   “……你气消了没有?”我吐得奄奄一息,蹲在路边问。   “没有。”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却按在我的头顶输入一股真气,那种强烈晕车的昏眩就渐渐消失了。“不过算了。”   算了?我狐疑的用袖子擦擦嘴,跟在已经往前走的无穷背后,彻底摸不着头绪,而且充满戒备。   但让我更糊涂的是,无穷真的就这样算了。   我猜是下山以后繁华红尘分掉他的注意力了,所以不再一门心思找我的碴。顶多很幼稚的伸腿想绊倒我──呼吸间伸了三次腿──但让他整那么久,早就可以面不改色的见招拆招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所有的武艺都是这样来的,想想就悲哀。偶遇强徒,无穷束手把我推出去,我才知道我也算高手了。慢得跟蜗牛一样也好意思出来打劫……什么世道。   让我瞠目结舌的是,我负责打趴人,无穷很利落的上前收割……讲白了,就是理直气壮的打劫强盗,只留一身衣服。金银不用提,连刀剑暗器蒙汗药都收归己有,动作之娴熟流畅,可见是捡骨高手。   不然就是让我辛苦的洗好大堆衣服,他才表演振衣涤尘──用真气弹开所有灰尘和油垢,大约属于离子高速震荡之类的干洗效果(?),这就是为什么修仙者不洗澡不洗衣服永远可以保持洁净的缘故。   但他到我辛苦的洗了一整个月的衣服才告诉我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虽然我尽力控制住所有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脸孔。他笑得可开心了。   不过这些微小的麻烦跟他以前华丽丽的大手笔报复,真是天差地远。我们这样串城过镇,像是旅行不像是来历练的。而无穷非常兴奋,跟他那两百五十年的修炼岁月真是毫不符合。   我以为活这么久也该见过许多世面。   “是他见过,不是我。”他回答的很干脆,“我从慧极到启蒙以后,三十年间都忙着收集天材地宝,开洞府炼丹。最熟的只有皇宫和洞府。”   “……你去皇宫干嘛?”我囧掉了。   “看书。”他泰然的回答,“花个一年学习破译,很快就懂了。毕竟启蒙是修真界的源头,文字是一脉相承的。乍来初到,想要用最快的时间融入,还是到藏书最富最广的帝王家。也没花多少时间,百道神识一览而过,很快。破译学习的时间反而比较多。”   虽然听得半懂半不懂,我还是很惊叹,“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呀。”   他大概没听过这句话,居然出现赞赏之色,“说得好。果然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无穷领着我,一直都在城镇里混,最常去的都是银楼首饰铺、古玩,甚至还有当铺。他有个奇异的罗盘,据说是个淘宝用的小法宝,只有巴掌大。靠这小玩意儿,我们在很多怪异的地方淘出仙石、灵玉,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材料。   他总是神情平静的掏出大把金银,像是花都花不完似的。据他说,天材地宝难得,这种无用的金银常伴生在珍贵仙石矿左右,顺手采来,于他跟砂石一样。用无甚用的金银换这些天材地宝……即使是极次品,也是划算的。最少不用冒生命危险。   当初他跃入缝隙,两手空空,只有一把飞剑、百年刹那和一个储物手环。水濂洞的一切都是仓促而为的,为了丹药已经耗空了储物手环所有药材。如果他想往上修,照他那种嗑药流的修炼法,就得外出寻宝了。   他打算在凡人的城镇搜罗所有金银换得到的材料,然后再去跟本地修仙者交流(我想必要的时候还打劫),最后才是真刀实枪的去险地采撷。   “不是我现在境界太差,根本就不会困在启蒙。”他发牢骚,“连启蒙的伴星都比枯竭的主星资源丰富。”   “……启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伴星又是哪个?”我糊涂的问。   他满眼怪异的看我,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也是,你不知道所有的星是球形的。   你大约还以为天圆地方吧?”   我被炸蒙了。   真没想到,修仙者的天文学和航天学比二十一世纪还发达。   无穷口中的“启蒙”,指的就是地球。伴星就是月亮了。之所以称为“启蒙”,就是一切的开始。据说修仙者最早的源头就是“启蒙”,后来太多修仙者把资源都耗光了,只好试图往外发展。   而“慧极”,是目前修仙者聚集最多最旺盛的星球,门派众多。距离地球非常非常遥远,连修仙者往来都要花上千年之久。   拾遗记卷一:“帝子与皇娥泛于海上,以桂枝为表,结熏茅为旌,刻玉为鸠,置于表端。”   据无穷说,这不是真的泛舟海上,而是一对修仙者横越太空的记录。而慧极还存在着数处古传送阵的遗迹,但早已无法使用。唯一可以使用的古传送阵,却已经失衡碎裂成一个不稳定的裂缝,传得到地球(启蒙)的机率只有十分之一,更可能在太空中永恒漂浮。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他家老二的运气也同样的好。   但对我来说,却是运气非常非常的差。而且我听得脑袋都快爆炸。   严格来说,无穷是外星人──或者说,地球移民。还是个四分之三元神的地球移民修仙者。   这算什么跟什么,该怎么分类?我还被他缠上,这算什么事儿呀?      之十      为了避免脑袋爆炸,我决定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外层空间修仙设定。   反正他是无穷,一个变态喜憨儿。他个人就已经很复杂了,用不着再去追究他的背景……如果我不想因为使用脑力过度导致喷脑浆的话。   现在这个喜憨儿正在外面把门敲得震天响,很不满我洗澡洗太久。我当然学会了振衣涤尘,也知道自己很干净。但洗澡是每个现代人都可以享受的事情,即使我来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大明朝,也不能剥夺我的权力。   这跟心灵满足有关,和脏不脏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吵!”我大吼,“连洗个澡也要吵……你不是去淘宝了?”   “三块下级仙石算什么宝?”他嗤之以鼻,“送他都不要呢,我居然如此憋屈的得收这种垃圾……今天我还没有梳头!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有什么我没看过的……”   “你那个头……永远都不会脏有什么好梳的?!”   “那你洗什么澡?”   ……好不容易住到全京城最大的客栈,还不让我享受一下泡澡的乐趣,有没有天理?   但被无穷破门而入和乖乖开门,两害取其轻,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穿衣,拉长了脸开门,他忿忿的走进来,把澡盆踢出房门,顺便蒸发了地上的水渍。   我正在弄干自己的头发,他随随便便拍两下就干了。气呼呼的坐下,“梳头!”   来到京城以后,他脾气就很大。原本我们以为天子脚下,淘得到的宝应该很多,谁知道刚好相反。期待越高摔得越重,他心情之恶劣,真是无与伦比。   唯一可以让他平静的,只有梳头。我想这跟猴子理毛、猫咪洗脸有相同的意义和功效。我建议他变只猫咪自己处理,结果是被他变成一只倒霉的猫,强迫的喂了我两只老鼠。   早知道就建议他变成猴子,最少被迫吃的是水果。   很想把扁木梳插到他的脑袋里,可惜迫于恶势力,敢怒不敢言。不过他的头发真是漂亮,乌鸦鸦的,像是一匹黑绸缎。每次帮他梳头,连我的心情都平静下来。   但想想又很悲伤,我真的沉沦了,这猴子互相理毛有什么两样?   他气息渐渐匀称下来,“鸾歌,有爹娘……是怎样的感觉?”   我滞了一下,“我的爹是个混账。我娘很好,但少根筋……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他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我当然没有……他周岁时娘就死了,五六岁就被他老爹卖去洞玄派当药童。他不记得爹娘的脸。”   这喜憨儿今天铁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修寒就是你,你就是陆修寒。”我叹气。他不跟我捣蛋,偶发性的出现人性时,我就很难对他凶。第一印象总是很重要的,我总觉得,他是那个弱小的孩子,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伸手抓住我的袖子。   无路用的良心加上母性,真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不是。”他回答的很认真,“他是他,我是我,老二是老二,老三是老三。我们像是插枝分株,绝对不会再是同一棵树。”他强调,“我就是无穷。”   ……不要侮辱植物了。人家植物没有同种相残互相吞噬的毛病。   “植物是很和平的。”我含蓄的回答。   “什么?”他没听懂。   我含糊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个小孩,差点被奔马踩死。他爹是个凡人,却冲过去护住他。”他沉默了一会儿,“那孩子,哭得很伤心,那个快死的男人,抬手安慰那小孩,叫他不要哭。”   他一直有整合困难的问题。他拥有所有记忆和情感,但他不承认本尊,只是漠然的撷取他需要的知识。这万丈红尘、悲欢离合,和隔一层的记忆相比起来,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冲击吧?   “我杀了那匹马,救了那个男人。”他的语气柔软,“我不该这么做对不对?他就不会这么做。这样只会引来麻烦……我觉得又开心又苦恼,又觉得很烦……”   忍不住,我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他这么闹腾,喜憨儿就是喜憨儿。他纯真的很邪恶,但毕竟还是纯真。   “……你不是说你是无穷?那你管陆修寒会不会怎么做?你开心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欺负我的时候就没犹豫,现在犹豫什么?我不相信陆修寒会这样欺负我。”   “那是。”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欺负你真有趣。”   我恶狠狠的梳了三下,恨不得把他的头发扯下来。   他被我扯疼了,护着头跳起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正戒备着准备开战,他却神情一肃,气息冷然,张扬的放出滚滚杀气,“果然麻烦来了。”他对我轻喝,“待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口吐飞剑,瞬间消失了踪影。   拿着扁木梳,我呆住了。      之十一      等我再也探查不到无穷的气息,不可否认,我狂喜了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   日日夜夜让这烦人的狗皮膏药贴了五年又三个月,我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睡觉不用扮竹子,也不会在被窝理掏出蛇来。我想去哪就可以去哪,心满意足的逛了一整天的街,没人会故意绊我、找碴,更不会讲话气我、欺负我。   自由的感觉真甜美。第一天,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规划过我要怎么生活,或许跑去当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不错,反正这五年我也学了些能唬人的玩意儿。或者当医生,我懂几种简单的丹药炼制,药材也不会太麻烦。   可第二天,我突然觉得这些远景和愿景都没什么意思。我不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在担心。   我居然在担心无穷。这个事实让我脸孔苍白,食不下咽。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终究还是被感染得像个变态了。我没拔腿就跑,居然在客栈里转来转去,明明我不用生活担心……我身上不是没有银子。   但我像只磨麦粉的驴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浮起几百种可怕的想像。我想到他家那可怕的老二,想到他偶尔讲过的惊险捡骨行。寸寸危机、步步惊心。   我想到他说元婴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基本自保能力。   最后我想到的是,我们初见面,那只满是血污,拉住我袖子,小小的手。   我跟一个整合不良的喜憨儿生活在一起太久了,自己也快变成神经病了。好几次我想走,但脚沉重如铅。   他让我待在这儿的。   第五天,我在客栈大厅喝粥,听到有人提起妖人。说他当街杀了八王爷的马,四分五裂,惨不忍赌。妖人来去无踪,只抓到一对勾结妖人的父子,已经杀了。但当晚八王爷无端暴毙,皇上震怒非常,下令严查云云。   ……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出去的,我若跟着,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糕。我老说他是个变态、阴险狡诈。   但裂灵后,他身为第四元神,一直被关在密室里,如此一百年。他的邪恶是根源于本尊的自私,但他的纯真就是他根本和这世界没有任何机会关连。   天啊,无穷到底在哪里?   我哭了出来,眼泪滴在银戒上,我稀薄的真气被恶狠狠地一扯。试着探入神识,我居然看到了他……或者是看到那个金戒吧。   无穷半玩半闹教过我扎甲马,我却没什么信心。总是跑没两里就吓得急煞车。想想我真是道心欠缺得厉害,学什么都不太上心,马马虎虎。这是我头回这么懊悔不用功。   咽了咽口水,我跑出大街,扎上两道甲马符,咬牙驱动了。银戒给的方向是直线的透明光,我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不好,只能走直线了。但这种疾行术真的要把我给吓破胆了。尤其是为了走直线上房下房,最后还跑上城墙又尖叫着跑下来,真的好可怕……   透明光越来越淡,我也越来越怕。血腥味越来越重,即使速度这么快,我还是瞥到一些不想仔细看更不想仔细想的……肉块还是内脏。   我很想吐。为了让自己略略漂浮不至于磨断脚,我已经极尽真气环绕在脚上了,我身上的护体真气比纸还薄,更无力阻挡灌木树枝在我身上造成擦伤。当然,我可以开金钟罩,但那符宝会造成行动迟缓的后遗症。   现在我是一刻也不能浪费了。   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我看到不少断裂的法器和飞剑,说明刚刚有一场大战。而且是修道人间的大战……   透明光黯淡下来,我看到无穷了。我也知道为什么透明光会黯淡,他的真气都耗尽了,两只手鲜血淋漓的被金刚杵钉在地上。一个狰狞的和尚举起月牙杖,正要劈落。   “飞剑影,叱!”我想也没想,接近本能的唤出符宝。我实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驱动这骄傲的符宝,它一出匣,就要直取我的脑袋。   我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使劲全力的驱动它。   事实证明,符宝也是怕恶人的。好声好气说不听,我一凶它就怕了,它绕了个大圈,飞快的疾取大和尚,不但削断了月牙杖,还割断了大和尚的脖子,念珠断裂,掉了一地。   我杀人了。   四周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有我心跳如鼓的声音。我干呕了一下,吐了。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好四肢并用的爬到无穷的身边。可能是受到太大的惊吓,情感有些痲痹,我居然有胆推开无头的大和尚,也不去看他怒张双目的首级。   “无穷?无穷!”我拍着他的脸,他整个都冰冷了。但微微的张眼,扯了个讥讽的笑。   “鸾歌……等不及了?”他喘了一下,“他是对的。我就不该去惹麻烦。”   我哭着拔掉钉住他双手的金刚杵,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储物手镯,发现他的天元丹空了。他一定是边打边吃,修炼喀药就算了,连打架都喀药,算什么事啊?   我只好摸我自己的培元丹给他,对元婴期的人来说,药力太薄了。   他噙了丹药,专注的看着我。拉住我的袖子,“鸾歌,现在杀了我,以后我就杀不了你了。”   我瞪着他,怒火渐渐上涌。这浑球、混账,大变态!我刚为他杀了一个人……两世为人第一回沾惹了人命,将来恐怕会终生做恶梦……他在说什么废话?!   他拉着我的手,按着天灵盖。“等等你对我动手的时候……我的元婴会从这儿出来。   你若吃了……大约可以前进到灵寂期。距离自结元婴就不远了……”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抓着他前襟,“为什么现在还要欺负我?我杀了一个人未来都睡不好了,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永远睡不着?你说啊!你为什么就爱欺负我?我做错什么啊?!”   他带着很可恶的笑,昏过去了。白衣染尘,乌鸦鸦的长发混了泥。他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真气耗竭,元婴委靡不振,接近散功解体了。   重得我拖不起来。   我用力擦掉眼泪,一手按住他的天灵盖,一手按住他的丹田。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他是怎么做的。   一阴一阳,我将自己稀薄的真气灌到他身体里,像是拿小水沟的水去润干枯的东海。我竭尽全力的用那点真气去运行他的小周天,只够我运行一次,救醒元婴而已。   我想再榨,已经没有了。   谁让我不用功呢?昏迷之前,我只想到这个。   等我再醒来时,只觉得很冷。明明眼前有火。我想是真气被我耗了个干净,没得护体。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在无穷的怀里。   他双目紧闭,盘膝坐着。脸孔虽然苍白,但淡淡的泛着光。我想他没事了。抬头四望,我们居然在竹林里。这是一个迷杀阵,名为紫气东来。   无穷能够启动这个阵,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但我的手都皱起来了,好像木乃伊。这就是真气耗损过度的结果,我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脸,一定像个小老太婆儿。   他睁开眼睛,我赶紧把脸转开。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动作,居然让我脖子会痛。   无穷把我的脸转过去,我不满的抗议,只是声音很沙哑,“难看死了,别看。”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不是让你等着?你巴巴跑来送死?”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没杀我?杀了我,你就自由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   “你有病啊?”我没好气,“想死自己去死,别赖我!”   “我若死了,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他抓着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我什么都没有瞒你。”   我突然恼羞了,“干嘛啊?我就是不想杀你,怎么样?我、我就是有良心这种东西,怎么样?我就是个笨蛋,我就是、就是……就是烂好人不行吗?要你管!”   他突然亲了我。   我想我是瞬间石化了。牙关紧咬,眼睛也不知道要闭,张得大大的。他一面思索一面含着我的唇,很认真,但很笨。   他离我远一点的看我,我震惊到脑筋打结。“我、我……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   “是啊,”他点头,“脸上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   我真的火大了。“放开我,走开!”我设法坐起来,却觉得全身痛得不得了。   他没放手,反而抱紧一点,把脸偎在我的脸上,“我会养好你的。”他很轻很轻的说,“你是第一个,不为什么,却不想杀我反而想救我的人。连他……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我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      之十二      京城发生了一件非常轰动的大事。   死去十四天的八王爷,突然还阳了。除了有些疲惫虚弱,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后患。   只是突然一心向道,已经拜在白云观观主座下了。摇身一变,从沉溺酒色财气的花花王爷变成养性修德的谦谦君子。   连皇帝都赞叹,“山崩地裂有时见,起死回生古无闻。”对这个疼爱的第八皇子更是荣宠有加。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都是屁话。   虽然说起来挺哑口无言的。我发现,自从我娘因为少根筋给我安排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前程,我就想奉劝天下儿女,还是自力救济吧,别靠爸妈安排未来。像现在搞到这样复杂,怨我娘也不是,不怨也不是,非常纠结。   自己做决定好歹怨自己方便,不用这么左右为难。   事实是这样的。   八王爷在闹市奔马,踩伤护子的路人甲,一时被感动心肠的无穷摘叶杀马,八王爷从马上跌下来伤了自尊。场面非常混乱,无穷扔了颗培元丹救了路人甲就飘然而去,哪知道八王爷的心眼小到这种程度,抓不到无穷,居然纵凶仆打死了这对父子出气。   谁知道路人甲的娘子曾是村巫,性情非常刚烈。丈夫儿子无端惨死,非常愤怒,当晚自咒穿嫁裳上吊自尽,当晚就化为厉鬼祟杀了八王爷。   皇帝以为是妖人所为,勒令钦天监彻查。钦天监国师早就知道京城来了个元婴期的高人,一直都有戒备。他出手杀马就已经被盯上了,大概是技巧火候不够,被无穷发现,就远远的引走。没想到八王爷暴毙,这才精锐全出,引发一场大战,频频增援。虽然修为远不及无穷,但所谓蚁多咬死象,才轮得到我破格演出。   可还没完。八王爷被祟得太厉害,厉气不散,尸身不腐。无穷抱着我潜进去的时候,已经成了行尸,都快破棺而出了。   于是一起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事故,引起了一连发的血案。   无穷顺手灭了变成行尸的八王爷,李代桃僵,成了还阳的八王爷朱煐。虽说我知道有种法术可以易形幻身,但略有修为的人就能轻易看穿。我这菜鸟都行了,往来那么多道长高人大和尚怎么没看穿,让我摸不着头绪。   “变化为三等亲内耗的真气极少,而且看上一辈子也看不穿。”无穷淡淡的说,“便宜皇帝了,算他儿子的孝心吧。不然我是想去龙椅上坐着养伤的。”   “啥?”我呆掉了。温泉行宫、圈禁的废太子……不会吧?   “我这肉身是废太子的小孩,天生是个白痴。”无穷粲然一笑,“不然我怎么会把洞府建在废弃行宫附近?当然是先相好了。”他的浅笑越发邪恶,“每一步每一着,我都仔细算过。不然我怎么从老二手底逃得过?他什么都有,我可什么都没有。”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追根究底,会惹上这么复杂的事和这么复杂又黑心的人……都是因为老妈少根筋的关系。   这能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之十三      我刚开始的时候很吓人。   头回看到铜镜时,我差点吓死。什么叫做鸡皮鹤发,总算是见识到了。而且知道镜中人是自己,更是考验心脏。我仔细看了很久,纳闷无穷怎么亲得下去。听说我当日比这时候还老多了,他的美感难道比我还惨?   后来他发现我看着铜镜会眼泪汪汪,把屋里所有的铜镜都化成粉末了,让我非常无言。   更无言的是,这次纯属误会而阴沟里翻船,我又衰弱到比没修炼的人还惨。药材欠缺,虚不受补。无穷非常自在的动用八王爷的权势,满天下找珍贵药材,我每隔一个时辰就得吃据说一碗五两金子的药膳,真是吃得心惊肉跳。   而且他还坚持自己喂,他住的地方是绝对不留任何人的。   我开始担心,这次大战是不是打坏了他的脑子,整个反了天。他对我真是温柔备置,体贴入微。好不容易用开心农场培育出来的高贵药材,他没先去治他沉重的伤,而是先冶炼了一炉天颜丹──珍贵但没大用处的药丹,主要是青春永驻用的。   “……你若很讨厌对着我这张阿婆脸,我可以带面纱。”我小心翼翼的问,不时兴这样浪费药材吧?离缘草是天元丹的主药材,培育千年才有基本效果。发芽率很低,即使是开心农场全力培育,活不到一成。   他不治好自己的内伤,弄什么天颜丹?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含情脉脉的说,还巴哒一声在我额头亲了一大口口水。   ……我想陆修寒一定一心求道,没把过半个妹。他们家小四会这么笨,都是本尊的错。   “我们现在好像在演“霍尔的移动城堡”。”吃了一颗珍贵的天颜丹却没起效果,我很感慨的说。   的确,我的问题是真气丧失个精光(说不定还倒扣),天颜丹要等我将亏损补回来才有用。我很心疼那些打了水飘的珍贵药材。   “霍尔是谁?”他的声音冰冷下来。   其实我也没看懂那部动画,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感想,“霍尔好帅”。不过我很擅长见风转舵,瞧老板不高兴了,赶紧把“霍尔好帅”替代成“无穷好帅”,果然让他眉开眼笑。   他变得如此好哄,让我又糊涂又惶恐。不知道几时要变天,这家伙跟春天一样。   但这位变态的“春天”,却浪费他的真气治我的伤,让他自己的内伤拖得更久。   我说了几次无效,有回真的发火了,破口大骂了他几分钟,心底想破罐子破摔了,被报复也认了。   他却眼角含泪一脸欣慰的抱着我前后摇晃,超恶心的喊了几百次“鸾鸾”,高兴的一整天走路都会飘。   ……他真的把脑子给打坏了!   “你还是快把伤治好吧,我求求你!”我吓得声音都发抖了,“老大,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有个不好我怎么办啊?”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握着我的手用力点头。脸孔很可疑的发红晕。   ……人有大夫,兽有兽医。这个修仙的半仙,该看哪一科啊?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我们在八王爷府待了半年。在我看到丹药就想死,起码吃了几坛子以后,我干扁的皮肤终于恢复了十三四的弹性,那颗天颜丹终于发挥效果……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这技术传到二十一世纪,我大约会比比尔盖兹还有钱。他的客户群都躲着想用盗版,我的客户群几乎可以囊括全人类了。   但我看了很不习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我都不敢笑了。   “……你觉得这样好看?”我问无穷。   他端详我半天,“跟以前差不多呀。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就少了皱纹。”   我好歹只是美感痲痹,这家伙是美感瘫痪。我想就是我把脸烧糊了,他也只是告诉我多了点疤而已,没感觉。   这半年是我到这鬼世界以来,唯一没有中毒、跌倒、被欺压欺负,活得极度大小姐的半年。   刚开始还可以说是因为救了无穷他心生内疚,坚持这半年下来也很不得了了。我一直没搞懂是为什么……每次问他,他都理直气壮的说,“你是我的鼎炉,当然要待你好。”   “但我以前也是啊。”我觉得跟外星人真有沟通不良的问题。   “你通过考试了。”他搂着我笑。   “什么考试?”我越来越迷惑了。   他从来没回答过我,只是又亲得我满脸口水,还不准人擦。   想了很久,没想通。后来我就看开了。那些复杂的人事物,关我什么事情?反正无穷不会把我丢掉,我乐得混吃等死。我前生摊上一个更不靠谱的娘,还不是相依为命的很愉快?无穷是精神分裂了点,只要不欺负我,其实也是很可爱的。   大概我的命就是适合不正常人类。既然无穷说我是他的鼎炉(侍女就侍女,什么鼎炉),那就算是好了。他照顾起来又不麻烦,就有点像黏人的大孩子罢了。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演上瘾了,很适应“八王爷”这个角色,装得一副谦谦君子样,颇有威严。   想想他没机会像个人似的接触红尘,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至于我,伤愈后,无穷让我公开亮相,成为他府上的第九个姬妾,还是最宠爱的那一个。   我想,不宠爱我也不行。让人知道八王爷连接吻都不会,恐怕立刻就露了馅儿。      之十四      不过,闲散王爷也不闲散了。   那天无穷回来,又是兴奋,又是忧虑,一直轻嚷着,“有麻烦,有麻烦。”围着我团团转,却连句完整句子都不会说了。   真难以相信,这个头戴玉冠,身穿龙纹的男子,半个时辰前还跟那些宾客之乎者也的商谈国事。说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你的麻烦,还是陆修寒的麻烦?”我已经很习惯他了,直接问了。   “他一定会觉得很麻烦。”迟疑了一下,他说。   “你觉得麻烦吗?”我帮他脱掉外面那件外裳,刺绣镶珠的,超重。   他很自然而然的把我抱在怀里──他已经升格为袋熊之流,只要能坐着就会把我抓去抱,和小孩子抱泰迪熊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娘也有同样的怪癖,大抵上不正常人类都需要体温保持安全感。   “麻烦。但我觉得似乎很有意思。”他露出有点邪恶的笑。   然后他开始谈政事,拉帮结派的,像是搞黑社会,大党里头套小党,小党里头还有派系,错综复杂,我听得云里雾里,满头嗡嗡叫。   跑神了好几次才勉强听完。总之,这个表面和平富庶的大明朝,皇室到朝臣矛盾重重,太子已经废了第二个,现在东宫空悬,台下动作不断。皇帝被搞得有点烦,朝臣又被底下的皇子招安掉了,不免惶惶。这个近来洗心革面(?)的八皇子突然开窍,随口说的都命中要害。   现在换皇帝想招安这个冒牌的八皇子了。   “其实,”他迟疑了一下,“直接当皇帝比较好,要什么东西叫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现在毕竟隔了一层。不过……现在这样比较好玩。”   我额上沁出几颗汗。闲散王爷无能无所谓,皇帝搜刮天下尽搞些有的没有的,可是罪大恶极。我虽然不是这时代的人,但有很薄弱的良心。   “呃,八王爷要弄些啥也很方便了。”我提醒他,“你的药材已经快堆满隔壁的空屋子了。我今天已经分类过,有些精练步骤可以先行了。药炉我也先安了,等等你瞧瞧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他一脸感动,“鸾鸾,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巴哒巴哒的乱亲一阵。   我忍受他像是忍受一只哈巴狗的口水攻击。没办法,他精神“毕岔”,论及利害生死,犀利阴险得比毒蛇还毒。但是对情感这块,幼儿园大班生都比他强。教了他很多次,亲人还是会带口水,我放弃了。   整合不良也不是他的错啊。我对自己摇头,慈母多败儿,我就是太宠了,老替他找理由。但他难得想做些什么,让他去做有什么关系?反正修炼的时光那么多,也不差几十年。   “你的伤怎么样?”我问,“若是会耽误到养伤,就不要好了。”   “控制住了,得等药。”他蛮不在乎,“没有药进度太慢。”   我看他是丹药中毒,跟毒瘾没两样。“别自己动手啊。你也瞧见了,杀匹马惹来那么多事情……低调点。”我啰啰唆唆一堆,他垂下眼帘听我唠叨,一面玩着我的发带。   “可是……”他犹疑难决,“我还要炼丹,修理法宝。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来。”我叹气。吃了太多丹药,许多吸收不了的灵气都累积着,像是累积脂肪那样不舒服。趁炼丹制器的时候耗掉一点,老话一句,闲着也是闲着。“你安心去玩吧,别杀人。”   当然不如他用三昧真火那样快又有效率,但照寻常炼丹炉进行,主要是用灵石安阵开炉需要他弄,其他我可以照顾。我也打算趁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向上了。摊上这个老板,我不去找麻烦,麻烦都会来找我。   到现在我还会做恶梦,梦见我飞剑影喊不出来,无穷被大和尚劈成两半。   “……鸾鸾待我真好!”他猛然熊抱,差点把我肺的空气都勒出来了。   不过他要把开心农场交给我,我不肯。表面上的理由是我保不住这样贵重的宝物,事实上是我不想为了一个破宝物让他对我产生不安全感。他和陆修寒那群,对这个宝物有非常强烈的执念,我不想掺合到里头去。   我这人,最懒得争什么。现在挺好的,除了偶尔会被勒到没气。   不过,无穷可能知道我的想法,毕竟他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只是你知道他感情回路有点故障,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得要死要活。因为决定出去淌浑水,所以外出的时候多了。若是在家,都硬把我叫到身边,连跟人议事都把我抱在膝盖上。   ……我记得有个君主也是这样对待某个美人,最后那个美人很不幸的被杀了。就是因为后来的君王怕自己也沉沦。   但无穷是个抗议无效,挣扎更惨的家伙。我只好沁着汗去扮演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心底暗暗庆幸他是偷天换日了八王爷而不是皇帝,性命比较安全些。   不过,八王爷的前八个妻妾可就不太乐意了。   没想到我一个修仙者(就算是只到筑基期的菜鸟),还要跟人家玩宫斗……真是想到就很悲伤。      之十五      正确的说法是,八王爷乐王,有八个妻妾(而不是姬妾,只是我跟外星人搞不太懂)。   头三名是乐王妃、公孙侧妃、上官侧妃。这三个是皇上赐婚的。乐王妃是卢氏,据说是贵戚(哪里贵我就不怎么清楚,架子很大),两个侧妃也是世家女,都是那种行不摇裙,笑不露齿的端庄淑女,拿女诫当圣旨那种。   虽然我有点美感痲痹,但乐王妃的确很漂亮。差不多拿掉我妈那种阴森,练习一下用鼻孔看人的绝技就有那么点像吧。另外两个化上妆就像双生子,典型江南美女。连个性都像……讲话一拖三拍,我听得瞌睡。   这三个王妃出巡,就像是乐王妃带两个跟班,那两个跟班还长得差不多,很有喜感。   至于五个妾,那就争奇斗艳啦。我怀疑八王爷的本意是想娶满百家姓,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赵钱孙李周,五个小妾刚好一姓一个还照顺序。说起来,这个酒色财气的八王爷还真有点黑色幽默。   但八王爷“还阳”以后,修身养性,这八位妻妾独守空闺,非常孤苦。我好奇的问过无穷,他表面上说得非常堂皇,“暂居于此只是为了搜罗药材和养伤。怎能占了王爷的缺还淫人妻妾。”   “少装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些理由你去唬外面的人好,唬我就太假了。”   他马上从善如流,“我怎可能拿我纯阳之体去填那些粉红髑髅。”   我眼睛瞪得老大,真没想到他还是处男。   他趁机教育我,虽然他是喀药流,到底也是正统道门。他们这派讲究一大堆,讲白点就是禁欲修炼比较快,处子更是事半功倍。除非是到了过不去的关卡,才会为了冲关勉为其难。   “……陆修寒也是处男?”哇塞,这些修炼疯子真是牺牲大了。   他神情不太自在,“为了冲关,他……总之不是了。”   我啧啧称奇,我还以为男人都是禽兽,没想到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也可以禽兽不如……我是说升华。   可我又反思回来,我自从修炼以来(就算被迫喀药练上来),的确情事淡薄的几乎没有。成天让无穷这么抱过来亲过去,除了偶尔觉得有点烦,也的确一点都不动情。果然修炼是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当然事情不是我这傻孩子想的一样)   但冒牌八王爷不翻牌子,那八位妻妾却把矛头指向“最受宠爱”的我……我真是哑巴吃黄连。   首先发难的是百家姓姨娘中的一位,我也没搞清楚是哪位。总之,她亲热的拉我去喝茶,可她的茶却有红花的味道。   “我不喜欢这种茶。”我直言,“有红花。姨娘也不要喝了,喝多了生不了小孩。”   谁知道我说了这么一句,就变天了。先是某个姨娘打了那个姨娘一耳光,说一定是她害才会流产,然后越扯越离谱,什么龙涎香啊、落水啊、下毒啊,五个姨娘吵得非常热闹。   哭得哭,叫的叫,剪头发的剪头发,拉的拉,当众上吊的有之,往外奔要投水的有之,惊动了三个王妃,喊冤枉的喊冤枉,要作主的抱大腿。   我这目击证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让英明的乐王妃拖去柴房关起来,不给饭吃了。   ……我辟榖五六年了,你不给我饭吃,我顶多有点嘴馋而已,有差吗?再说这么个破锁……我还怕弄坏哪。   我真的没有这种经验,呆了几秒。   不过我们借住在乐王府,乐王妃好歹是女主人。作客的不要太违背主人的意思,这我是知道的。   但无穷的丹药还在丹炉里,每两个时辰都得照看一下,调个丹火观察火候。搔了搔头,我抽出戒指里的黄纸和朱砂画幻符和隐身符。虽然我使用得不怎么高明,但骗骗凡人应该可以……如果别来碰幻符的话。   那天还真的很累。我每两个时辰就得去顾一下药炉,柴房到寝殿又远。好在现在我扎甲马熟练了,走起来很快,我还实验了不少方式,比方说轻功法(跳到屋顶跑)、临波微步(水上跑步别有乐趣),还满好玩的。   唯一麻烦的是那个破锁,没两下被我弄坏了,干脆就不管了,反正我有待着就行了。   晚上无穷回来的时候,找到柴房,大奇问,“你干嘛待在这儿?”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很纳闷,“乐王妃要我来的。”   “唔,她是王妃,你是姬妾。论理她是可以处置你。”他苦恼起来,“要不,我去抓只疫神来解决她们吧。”   “不好吧?”我皱眉,“你占人家王爷的缺,还害死人家的老婆们,不厚道。”   他也皱眉,“我去叫她把你放出来。”   大约半个小时,他黑着脸回来,“……她骂我。我差点控制不住杀掉她。”   “别闹腾了。”我叹气,“我们是作客的。你去瞧瞧丹炉好了,我走一天了,超累。”   他把我抱起来,“干嘛那么心实?”他弹了一丝神识在我的幻符中,整个逼真起来,“她要关就关吧,让她去关张符好了。这几天你别出院子了……这些女人真麻烦。”   我想她们遇到我们这两个活宝也是很可怜。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一个外星人。   我们很想守好大明朝的规则和乐王府的规范,但实在有点困难。   后来乐王妃还是把“我”从柴房放出来了,只是因为“诬陷”被打了二十棍。高人就是高人,那张幻符超逼真的,被打还会叫痛,皮开肉绽,超逼真,而且没打破。   但乐王妃生了场大病。还是我再三劝说,无穷才让她“痊愈”。   谁让她打那张幻符时,无穷的神识还在里头呢?虽然只有一丝,他尊贵的屁股也是会痛的。那时他正在金峦殿……   我不知道该同情谁比较好。      之十六      事情当然不会这样就完了。   无穷会选择在这儿扎根,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搜罗药材和天材地宝。一个王爷的身份是很棒的掩护,何况现在他在庙堂上玩得正乐。一个人再厉害,都不如举国的凡人一起帮忙来得强。   所以我们得低调低调再低调,无论如何都得不被怀疑的在乐王府待下去。   可跟我们想法差不多的高人可能伪装不了皇室,但可以来巴结大官或皇帝,再不然干脆去钦天监上班。所以京城成了一个众高人汇集的地方。   虽然说这些高人的高度不及无穷,但经过血腥大战的洗礼,无穷也学乖了,夹着尾巴做人才是上策。于是他现在装得非常像,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有点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他真是个聪明绝顶,非常能够摸清并且遵守各式规则的人。就算他不懂,甚至嗤之以鼻,但触及生存这个大题目,他就会遵守得点滴不漏。   像是乐王妃找我麻烦,他虽然觉得被触犯了所有物(我……)的处置底线,还是没把她一掌拍死,而是先遵守了乐王府的内院规范,试图寻找漏洞。   我觉得他这样真的很辛苦。我天生就是不太遵守规则的人……也不是不遵守,而是记得迷迷糊糊。他要面对的已经是几百架的规则书了,还得一一安排妥当,不管是不是乐在其中,我总不好替老板添麻烦是不?   所以我跟他说,不用管我这头。几个凡人能把我怎么样?   坦白说,还真的不能怎么样。   乐王妃嘛,又不是武则天,等级差太多。顶多能打打我耳光,罚我在大太阳底下跪,或者揪着我的头发骂不知羞耻什么的。   打我耳光?我脸不疼,倒是她的手痛了半个月。太阳底下跪?我顺便修炼,效果还不坏哩。揪着我头发的时候更可怜,我忘了把护身撤掉,结果头发反缠了她一脸,差点把她闷死。   结果,我差点被当妖怪收了……或者说来的道士差点被我收了。   论境界,其实这道士跟我倒在伯仲之间。论法宝……那就是云泥之别。一个捡骨捡了两百五十年,眼光毒辣老到的捡骨高手,就算抢劫也能抢出最好的精品。我虽然动不了什么法宝(功力不足),但我有很剽悍的符宝。   甚至我还没出到飞剑影,他一剑砍到金钟罩,就被反弹震昏过去了。   我突然有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无穷花了好几倍的时间精力才把所有相关人士的记忆都洗干净,累得差点旧伤复发。   我很沮丧。“……对不起。”   “鸾鸾,只要不想杀我,什么都没关系。”他执着我的手,眼光很温柔,“反正你就是这样笨,根本不用作什么,无事都可以变成有事,小事都能生长成特大的事。”   ……我的沮丧完全蒸发了。   最后能屈能伸的无穷放下身段,设法哄好那八位莺莺燕燕。我不得不说,他哄起人真是像模似样,简直是言情小说的超深情男主角走下来了。难得的是,他还能哄得每个女人都很开心,身在花丛过,片叶不留身。   于是我身上的矛头终于拔除了。   但光是哄也有弹性疲乏的时候,做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想这些夫人们都是这句真理的信徒。   于是无穷每天都骂骂咧咧,一面用真气逼毒……春毒。笑得滚地之余,我又有点同情这群守活寡的女人。   虽然现在活得这样清心寡欲,我前世也是谈过非常纠结的恋爱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我这运气(还是不幸?)可以寻求解脱,这些凡间女子也是有情欲需求的。   “……反正你是喀药流。”我小心翼翼的建议,“就不要太矜持了。”   正在假寐的无穷睁开眼睛,眼神比冰块还冷。“你说什么?”   我缩了缩脖子,觉得室温飞快的下降,恐怕正在测试绝对零度。“我是说……情欲如洪水,湮堵不如疏导……”   虽然我说得很含蓄,但无穷应该听懂了……但他气得额角的青筋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知道他很气,但没想到他气到扑过来抱住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被他在脖子上咬了一大口。   我痛的大叫,他吼得比我还大声,“白痴!”   大怒抬头,正想骂人,我看到他复杂的眼神和可疑的红晕。那种又气又恼,提不起放不下的拖拖拉拉。   他……他的意思是……“怒其不争?”我不由自主的问出来。   无穷的脾气来时轰然去时倏忽,非常风情万种的白了我一眼,唇角噙笑,心平气和的……入定了。   捂着脖子,我蹲在入定的无穷前,觉得被天雷劈了个透心凉。   以前被我忽略的怪异小细节终于找到失落的环节,迅速拼凑起来了。等我整个顺过一遍,突然觉得世界要毁灭了。   无穷……喜欢我,对吧?   蹲在他面前的我,瞬间石化了。这事实真的令人难以接受……他明明一直都在欺负我,我被他下过毒、绊过脚,被他嘲笑、侮辱……   但我喜欢他吗?   三省吾身后,我很惶恐并且惊惧的发现,我还真的喜欢他欸。难道我是个M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太可耻了吧?我怎么会去喜欢一个老虐待我的人……变态啊变态,怎么会这样?   我拚命找反证,想想我被他下毒的时候肚子有多痛……可我想不起来他主动对我下毒的时候。都是我对他下毒,他才找机会对我下毒。我是很气他没错,但他低头等我梳理长发时,我就心软了。我总想到那只沾满血污的小手,在死寂中抓住我的袖子,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想到他极度的阴险狡诈心机,却也会想起他一脸傻笑的喊鸾鸾。用那么残酷冰冷的声音威胁要杀我,却也想到他湿漉漉又笨拙的口水吻。   叫我杀掉他,东西都归我的无穷;像个袋熊黏着我的无穷;被我骂却一脸开心的无穷。   他躺在地上,面白若纸,双手钉着金刚杵,让我心痛得几乎想要死掉的无穷……   妈!我对不起你!你费尽苦心让我再活一次,我却爱上一个变态!      之十七      我有些浑浑噩噩的蹲在无穷前面,除了去顾药炉,其他时候都蹲在他面前。我愣愣的看着太阳偏西,月兔东升,又繁星西归,太阳再次升起。   入定的无穷缓缓的睁开眼睛,每根发丝都泛着金灿。他的内伤还没完全好,但境界翻到元婴中期了。他的突然入定是属于“触景生情”,有点类似顿悟,很适合冲关。   不过他也真的很厉害,没喀药就直接升级了。   他也蹲着看我,手肘搁在腿上,撑着脸。另一手摸着我的脖子,正在抚摸他咬出来的齿痕。   “呃,”我大脑半痲痹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看男人脸红。他皮肤极白,像是上好的灵玉,缓缓的渗入胭脂,醉进双靥。   “……你第一次对我下毒的时候。十里杨花。”   我张目结舌,不禁有些佩服。变态得如此之剽悍……我不知道下毒也可以引起好感。   他轻笑了几声,消了我脖子上的齿痕,“你救了我,我还你一个筑基期,本来就算两清了。但你待我那么无礼……我就想气你些时候,然后有多远扔多远。可你……   明明那么气,气到都下毒了,却少了三味药。你甚至连静室的防护阵都准备好了……   连我昏迷后的安全都想到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一下。突然很不想把你丢掉了。”   “明明那么气我,但你梳头还是那么仔细,很怕弄痛我,一小把一小把的解开发结。我皱一下眉头,你就更轻手轻脚,却不是害怕。我一直在想,你有什么目的……   或者将来会有什么目的,但没有一次让我推算到。我什么都没瞒你,但你什么都不要。”   “甚至,我让你杀我,你却那么生气,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你那么害怕……还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害怕。你差点把命丢了呢,你知道吗?你差点把自己最后一口气都扔给我了……”   他将眼睛笑成两个月牙,看起来居然有些脆弱,“我真是欢喜。我对了,没有为什么,你就是对我好。那时我欢喜得胸膛快要炸开来了,他的记忆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我真开心,你只属于我。”   ……为什么这么深情的告白,让无穷说起来还是很有变态味呢?   “那,你以后不会欺负我吗?”我觉得还是讨价还价一下比较好。   他陷入了严重的思考,挣扎好一会儿,“……不下毒。”   “禁锢和法阵也不行!”这个条款要越细越好,不然将来我就惨了。   “你跑了怎么办?这一定要保留。”他很坚决。   “我不跑就是了!”我更坚决,“被禁锢很难受的!”   “可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啊……”   “陆无穷先生!你变态也要有个极限行不行?!”   热烈争辩了大半个时辰,我终于争取到不被下毒、不禁锢、不封阵的待遇,却没能取消被欺负的命运。因为我被他绕晕了,说“欺负”的定义太广,将来定义明确以后择期再议。   讨论完毕,我发现我们俩还蹲着。他撑着脸颊,长发披散,带着一抹促挟又有点羞赧的笑意。   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我吻了他。我听到一声响亮,大概他的后脑勺先亲吻了地球。不过他大约不觉得痛吧?因为他整个僵住了。   我斯斯文文又仔细的照正常流程吻他,他学得满快的。   但没什么狂风骤雨啊、日月无光昏天暗地。就是觉得他的唇舌很软、很嫩,带着熟悉的丹药气息。觉得很舒服,像是泡在温泉里。   身心都很熨贴……虽然也不过是个吻而已。   我也没有觉得胸腔要炸开来的欢喜,反而是把有点飘的心稳稳的放回胸腔……或者可以说,“安心”。   我不是一个人了。这个寂寞又陌生的大明朝,有一个人(就算是个变态喜憨儿),让我安住心了。   想想真奇妙。怎么那么刚好,我喜欢他,他又喜欢我。更奇妙的是,这是一起下毒案引起的一连串事件。   唯一的后遗症是,我辟榖了几天,馋死我了。我开始觉得无穷绝对是修魔的,不然怎么解释他啃破我多处舌头和嘴唇的冲动?   我觉得,有这样一个变态男朋友是种错误的抉择。但他肯给我后悔的机会吗……?   刚想到后果,我就打了一个冷颤。      之十八      我和无穷在一起了。   其实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可以这么快速的接受这件事情,甚至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他都让我百思不解。   不过我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很快就释怀了。想想那些msn聊两句就爱得欲生欲死,泡酒吧看对眼就天雷勾动地火,马上第六感生死恋的现代青少年,我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反常。   好歹我给他当了五六年的侍女不是?知根究底的,还有个酝酿过程。既然这世界上都有S和M生死与共了,我们这种半吊子会凑合,也不是太奇迹的事情。   自从互相告白之后,无穷去了一层阴沉沉的壳,一整个神采飞扬。我呢,尽量深居简出,因为我对一个丫头笑了一下,让她昏悠悠的撞了树又撞了墙。我只能故做冰山美人状。   我跟无穷抱怨要换个平凡点的外貌,他坚持看不出和以前有任何不同。   ……他美感瘫痪这回事真的没救了。   不过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家里八位夫人已经眼冒绿光,对着越发俊美的无穷发出饥渴的低吼了。   最后无穷终于想起来一种远古秘术:魂傀儡。并且去乱葬岗抓回一只我见犹怜的白面书生鬼魂当傀儡魂体。   于是冒牌八王爷做了冒牌的傀儡八王爷,一天一个的“一碗水端平”。   “……我觉得很像在欺负小受。”看着白天躲在地下室眼角含泪的傀儡无穷,我心底有点复杂。   久旱逢甘霖,我想这个可怜的小受被摧残得很彻底。   “小兽?”无穷不解了,“他有点兽性就不会被那些女人欺负得这么惨。而且是他毛遂自荐的。”   “不是野兽的兽,是接受的受。”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也能了解,这个未尝风月就含恨而死的美少年当然心底有很多憧憬,但憧憬和现实往往不太相同。   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含羞带怯的少女。也有许多饥渴的豺狼虎豹。不过,他也只签了五年约。五年以后无穷答应把这傀儡体送给他,让他有个修灵的根本,也不算太亏了。   起码他的牺牲奉献让乐王府出现空前绝后的和谐。我和无穷终于可以过上和平安乐的日子。   其实,我们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无穷还没玩腻那些错综复杂的权势游戏,早出晚归的。我呢,在家快乐的守药炉和修炼,研究一些有的没有的。   我渐渐领悟到,为什么无穷会说要外出历练才能提升的缘故了。其实都肇因于他那倒霉的嗑药流。一般修仙者没有那么多资源,都得花很多时间吐纳服气,用决大的毅力才能累积灵气,将自身当作丹炉,需要很高的天赋才能在有生之年跨入门坎。   但无穷的起点太高了,灵丹仙药是几百泡菜坛子不要命的嗑上来,可以说修为是硬堆的。他又有过经验,所以驾轻就熟,知道怎么引领过多的灵气累积境界,才能在短短的五年内迈入元婴期。   但我不同。我没有经验,吃下去的丹药能够转化的部份不多,几乎像是脂肪一样累积在体内,不但把经脉塞得满满的,连运转小周天都有困难。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掉,靠消耗掉带动循环小周天。所以无穷才说要外出历练,因为在切磋和寻宝(灭团捡骨?)的过程中,就可以大量消耗这些过多的灵气并且强迫提升。   但消耗又不是只有打架灭团寻宝可以办到的。无意间我发现,守药炉的时候可以消耗过多的灵气,等第一炉天元丹出丹以后,我开始不间断的精练所有药材。   无穷服了天元丹以后,伤势好了大半,但主药的离缘草和九龙花都耗光了,想靠嗑药嗑上去是有困难的。他是打算把所有的辅药都搜罗齐全,但辅药数量太多,精练是必要的过程。   很可能六百斤的甘草,只精练成一根唯一的精华,这是很烦琐又枯燥的过程,当然他来作很快。我呢,却把这工作接下来,消耗我累积过甚的灵气。   我这人并不怕烦琐,反而觉得规律的工作很有趣。上辈子心烦的时候,我很喜欢空着脑筋打围巾。精练之后分门别类的整齐摆好,很有成就感。而且我摸索着可以控制五道左右的神识分管五个丹炉,连无穷都啧啧称奇。   “将来你若入元婴期,斗法宝一定百战百胜。”他很开心,“许多人能操控两道神识,分别主宰防御和攻击就很强了,你才开光中期啊……无可限量。以后我不用出手啦!”   ……我觉得他的开心像是养了一只叫做“女朋友”的神奇宝贝。我对未来有种不妙的悲观。   发现我是个好学生,他每天要出门前都会从记忆里转出一个玉简扔给我。这玩意儿很好玩,像是个mp3。只是用神识进入阅读,不用电池而已。内容很杂,都是他随意找出来扔的。   我对修炼法门兴趣不高,对炼丹和制器最有兴趣。但炼丹太多材料没有了,我还停留在看植物图鉴的阶段……只是发现一个很好笑的事实。   我找到培元丹和天元丹的古方,却和无穷原本用的方子不太相同。无穷用的算是加味。只是我照着植物图鉴分析,发现他加的药材很古怪,药效通常都是静心平气的,综合所有疗效……简单说,就是清心寡欲。   对照完以后,我啼笑皆非。   以前我看过一套奇幻小说,叫“地海系列”。当中的巫师为了追求法术,所以都会对自己下咒好不去想女人。没想到古今中外含外星人英雄所见略同。   我还以为是修炼的关系,所以不动情,没想到还是药物的关系。   我跟无穷说,他哈哈大笑,“……不是,不完全是。鸾鸾,你很适合修道。”   他说,最适合修道的人,是爱恨怨憎四根俱净。但这样实在不可能,能够两根缘浅都算是容易的了。   “鸾鸾,你三根缘浅。恨怨憎都不深,如水过无痕。”他笑咪咪的摸我的头,“是傻气了点,但非常适合修道。陆修寒四根深重,不得不用药物控制……本来我也恢复古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红起来。   “那为什么又用陆修寒的方子?”我莫名其妙了。   他支吾半天,搂着我扭了一会儿,“……自从你对我下十里杨花后……我就有点……怕熬不到冲关……”   ……变态就是变态。下毒也让他春心荡漾。   总之,我们还在使用加味姑嫂丸……我是说加味的丹药。   不过我对炼丹没什么才能,不像无穷那样厉害。反而对制器,我有很浓重的兴趣,而且有点小小的才华。   本来我一个心动中期的小菜鸟,想要学制器宛如天方夜谭。因为我没有自己的三昧真火,也没有地灵火(某些火山有)可以辅助。但无穷是个曾经差点度劫的高手,而京城底下正有条庞大的灵脉,属性正好是火龙。   虽然说龙头在紫禁城里,但乐王府刚好有条小小支脉。无穷就安了个阵,理直气壮的窃取了这条脉的灵火。丹炉的火源就是这么来的。   刚开始是因为各地征收来的物资里头有许多矿石要精粹精练,但矿石珍贵,我想先练练手,无穷搬运了大量海沙来让我练着玩。   练着练着,练出兴趣。海沙焠炼后成什么呢?没错,玻璃。我以前在一家玻璃作坊当过会计,分外有亲切感。不过无穷对制器所知甚少,也没什么琢磨,顶多知道一些粗浅的炼制飞剑而已。   所以我一开始就走入歧途,误打误撞的别开蹊径。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一般制器是锻制法,应该是走兵器反覆锻造的路线。但我的却是早已失传的凝练法,根本没有这法门了。   但这时候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是凭着前生玩过吹玻璃、玩过捏陶,从这些部份下去摸索的。   所以我琢磨了一年多,出来的第一把飞剑,是把晶莹剔透的“玻璃剑”。这是把椭圆形的飞剑,没有剑柄,看起来像块冰棱,阳光一照,五颜六色,幻出虹彩。   喜孜孜的递给无穷的时候,他笑了。   他早就知道我在玩儿制器,还演练了许多他拥有的法宝给我看,跟我仔细讲解。   但他却没想到我会去捣鼓一把一碰就碎的玻璃剑。   “一但交兵必碎……”他把玩着笑,但笑容渐渐凝固,换我的笑容越来越大。   “正是要它碎。”我扬了扬眉,心痒难耐的怂恿,“试看看!我的功力还不足以驱使……”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摄入体内,然后唤出玻璃剑,打向一块太湖石。石碎剑也碎,但碎裂又锋利的玻璃碎剑,将满天碎石割成粉末。   太成功了!   这就是兵者诡道也!若是跟人斗飞剑或斗法宝,以碎形对有形,虽然不到以柔克刚,也差不多了。而且玻璃心可以唤回重整……缺点是需要掌控神识的能力很强,不然无法控制碎裂成千百块的裂片,那就不能控制爆炸割裂的范围了,敌我双方无差别攻击就不妙了。   “……从何想来?!”无穷大笑,“太妙了,纤巧、纤巧!将来你有这把,真的是……   可惜了,灵火太弱。不过不怕,你慢慢涵养锻炼……”   “是送你的。”我有点脸红,“呃……我知道不如你的无形。但当个暗器也不坏啦……   反正我在做就好了……你身边还是多点防身比较好。”   他张大眼睛,我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什么宝贝没有?我送他这么把低劣的飞剑。自己都觉得有点蠢。   “……这剑叫什么?”他低头端详这把剑。   我很窘。期期艾艾的说,“玻璃心。”掩住了脸。我觉得很白痴、很不好意思。   这整把剑的构思和名字……就只是、只是……只是代表我说不出口的心意而已。   他凑近我耳边,很小声的问,“你的心么?”   “知道就好,不要讲啦!”我把他推开。他却抓着我的手,一直傻笑。害我也跟着傻笑。   我想他是很喜欢这把剑,因为他晕飘飘了好几天,很珍惜的隐在胸口,抱着我摇很久,像是哄小孩。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真意送我的东西。”他闭着眼睛,表情非常非常平静,“鸾鸾,你给我好多第一次。我会待你好,永远待你好的。”   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会很心酸。“……将来你认识的人多了,就会发现好人很多,比我待你更好的人更多。”   “不一样的。”他摩挲着我的头发,“鸾鸾待我好我才希罕。以前他们干什么去了?只会想杀我、抢我的东西,就算待我好也是为了以后从我这得到什么……连陆修寒见到我也只是想吞掉我……”   我更难过了。最少我还有个阴森的娘,无穷之前谁也没有。我抱紧他,滴下眼泪。      之十九      冒充八王爷后的第八年,我来到这鬼世界的第十四年,发生了一件在大明朝不算大的边境冲突。   南越叛乱,屡剿无功,乐王奉旨督军。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说法。   主要是出了点修仙败类想加入某方欺负凡人。这算是违反潜规则的。像是大人虐杀小孩即使无法禁绝,总是为人发指。若是有人冲进幼儿园手起刀落,有点良心的大人都会扑上去阻止。   我没闹着要去。因为无穷用一成功力,我却连半招都没扛下来。   毕竟我不好去拖他后腿,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我乖乖的在京城等他,毕竟他倚赖龙脉布下的防护阵还真没人可以破进来。   军情紧急,他只交代一声,搂了我一下就走了。其实我真的没有抵触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他想把我搁在安全的地方,我也知道他已入世,难免会有眷恋和不忍。   毕竟,真的心灵扭曲的,是陆修寒,一直都不是无穷。他的人格还是有机会走向健全光明的。   我只是……有点儿想他。而且有点担心……不知道还可以想多久。   我妈偶尔也会很有哲理。她说,人生这条路铺满玫瑰──半是花朵半荆棘。   是呀,走了这些年。荆棘少而花儿多,已经是福份了。而我呢,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上辈子有娘,这辈子有无穷。   我只是朝颜个性发作。牵牛花没竹竿儿就倒地板了。   为了不让自己没事干,我又不能静下心来好好琢磨制器,我开始把他给的符箓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依样画葫芦……画符儿。   我足足画了五个月的符。从开始丑得令人掩面的书法,到现在颇工整严谨。其实画符是重点画到能用得上就好,画得好不好看从来不是重点。问题是,当你日日夜夜的画了无数的符以后,想难看都有点困难了。   各式各样的符,画了又画。专注在这个工作上,我就不太会想太多,累够了我就能睡一会儿。缺点是手不能停。一停,就会觉得无形的子弹笔直的射穿心脏,疼得会弯下腰,直想打滚。   这五个月,我不但把所有累积的过剩灵气耗光,甚至连我的真气都耗完了。这样机械性又大量的画符也是很耗损的。我干脆把培元丹摆了一坛出来,不足的时候就扔一颗吃了。   我当然也会担心药物中毒的问题。但比心痛要好多了。   乐王府有间偏殿是空着的。我就在那儿画,边画边扔旁边,打算有心情的时候再去收拾。堆了整整半殿。   无穷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直到他唤我,我才茫茫然的回头,看到他,我很想起身,但我发现我盘腿坐太久,腰腿不太灵活,痴痴的看了他十几秒。   他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满脸惨痛。冲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差点骨头都被他勒出裂痕。他在发抖,然后哭得很凄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很想跟他讲,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很想问他,是不是事情不顺利?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办法的。   或者是……他开窍了,爱上哪个俏姑娘之类的,那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替他开心的……至于我心底真的怎么想,他倒是不用知道。   但我五个月没讲话,喉舌一下子不灵光了。“无、无穷……”挣扎半天,我才勉强能开口。   他扶着我的脸,看了又看,然后深深的吻了我。我微微吃惊。   可能是缺乏情欲的关系,其实我们很少接吻。亲昵是非常亲昵,但无穷还是很含蓄的,真的把接吻当成一件很慎重的大事看待。偶尔花前月下,气氛极好,他才会浅吻,很生涩也很害羞。像这样热情,可是很不寻常的。   他很温柔,非常非常。但却让我的脸滚烫,他的脸也酡红如醉。   抵着我的额,他轻喘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再不会抛下你了,对不起。”   “没事呀。”太久没说话,说起话来显得嘶哑,语调古怪。“不要紧。”   他将脸贴在我的颊上,“我错了,真的。我没跟人相处过,我太得意忘形……对不起。”   “什么啊……”他快惹哭我了,我强笑说,“真的没事。是我不好,我没自保能力……”   他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啜吻如蝴蝶舞瓣,像个孩子一样哭个不停。“我们……离开乐王府。离开以后……我们就成亲。”   “为什么?”我愣住,但他只是阖目流泪,将脸埋在我的颈窝。   他一直没有解释。只是哄我去睡,然后收拾所有的东西。收拾整个偏殿,我写的符仔细迭起来,可以装满二十坪大的房间,完全是手工业,粗估两人消耗一百年都用不完。   直到带我离开乐王府几个月后,无穷才告诉我为什么。   那天他回来时,看到落符如枯叶,而我就坐在凄凉的秋色里埋首画符。回头看人时,唇若薄纸,颓艳倾倒,已如幽魂,却在看见他时,薄弱如灰的眼中却爆出灿亮的欢喜……就剩这么一点生气了。   所谓相思成疾。   他一下子堵住。他一直以为,我是个薄凉性子,若不是他苦苦牵扯,我也就随缘淡薄。可没想到五个月的离别而已,把我折磨成那样子。   他说,那一刻,他痛苦的想死,虽然也欢喜的想死。   “……没觉得苦啊。”我讷讷的说。   “傻气……”每次我这样讲,他都会热泪如倾。但他这样哭,我却从来没讨厌过,也不会觉得他娘娘腔。天知道我最讨厌娘炮。   或许是我知道他的缘故。      之二十      就在无穷正在积极准备选个好日子让八王爷“死”得名正言顺时……傀儡朱锳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背后,差点把我吓死。   ……虽然炼体三四年,外表堂堂的傀儡王爷还是很有点阴风惨惨……必须的,就算是个白面书生型的美弱小受,根本还是个鬼。   “那个,”我迟疑的开口,“无穷不是跟你说好,把傀儡体送给你吗?”反正都要诈死离开乐王府了,和小受的合约也就不甚计较,提前终止了。   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喂养虎狼不是个轻便的好差事……哪知道他闷了几天,突然一脸忧郁春伤的来寻我。   “我……我不敢打扰无穷大人……”他弱弱的说,“鸾歌姑娘……能不能、能不能请你跟无穷大人提一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红透了苍白的脸,声如蚊鸣,“让、让我……代替他留在乐王府?”   我把手上的丹瓶给摔了。幸好材质是寒玉,很坚固。   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我真不敢相信。他每个白天都在地下室沁着半滴泪,被这群女人榨得极惨,居然还有勇气留下。   我想过每一个可能……但都不太可能。只好含蓄的对他说,“……那个,小受,双修不是这样修……除了被榨干,不会有任何进度。”   八个,八个啊!一夜一个就已经很吃力,有时候还会遭逢两个或三个……女人争宠起来很恐怖的,什么生病摔跤都会去“王爷”过夜的院子敲门喊人。   想想这种夜夜春宵根本不是享受而是受罪吧?我真不能想像为什么男人会喜欢这样折腾自己……不要提什么一滴精十滴血,光光腰关节的磨损就很惊人吧?就算不会腰关节磨损导致骨刺的书生鬼魂,也被榨得够呛……   不要说我这女人胆寒,无穷那个阴险狡诈胆大包天的家伙,知晓真相之后,也对这群女人礼遇有加,非常敬而远之。   傀儡朱锳不语,非常符合小受形象的绞起手指头。扭捏了一会儿,他才很文人很气质的长叹,“……这些妇人……也苦得很。万一乐王爷“不在”了……她们未来怎么办才好?连个顶门立户的子嗣都没有……”说着就红了眼圈。   坦白说,他这么弱受,我的鸡皮疙瘩是一层层的迭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可你是个……魂魄。”我绞尽脑汁的回答,“要让女人生孩子,起码要修炼成灵……我想她们是等不起的。”   我已经尽量含蓄了。照他的资质,没个三五百年不能成材。但这群女人哪里等得了三五百年……三五十年都等不了了。   他低头甚久,才面沁霞晕又哀伤的说,“也就耽误半百年华……反正我已经死过了。这些妇人……是我的、我的妻妾。”他声音越来越小,“我只管她们平安的阖了眼……其他,哪里,能管得了……”   这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很没礼貌,很值得羞愧。这个娘炮弱受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让我肃然起敬。   他说,那些妇人,是他的妻妾。跟他同床共枕过,不能随便抛下不管。即使被榨得要死要活,也没泯灭掉他的责任心。   男人,有些还是有良心的。   可惜不是无穷那种变态,就是傀儡朱锳这种死人。原本瞧不起男人的我,都忍不住惋惜了……世事古难全啊,男人也不能讲究十全十美了。   就是真的很感动,所以我费尽唇舌说服了无穷,让他拖了段时间装病,并且教教傀儡朱锳怎么当个“乐王爷”。   于是我常常看到无穷额角冒青筋的暴跳如雷,傀儡朱锳沁着半滴泪绞手指。无穷数不尽多少次想干脆放火烧乐王府,省得要教这么笨这么娘的蠢学生。   最后还是我用了武侠小说的经典精髓……坠崖!   一坠天下无难事。虽说没有武功秘笈和美女,但腿都折了,人也摔个“旧伤难愈”,这样皇帝也不好意思差遣养伤中的八皇子,莺莺燕燕想上演爱情动作片也能体谅一点男主角,让小受的工作量减轻许多,还不太会露馅。   所以说,经典之所以会是经典,就是有其颠扑不破的定律存在。果然坠崖后,傀儡朱锳饰演起病弱乐王爷一点破绽也没有,从来没有人疑心过。反正他不出大门,那些高人跟他没有交集,也就看不破他的幻象。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偶尔听到“乐王爷”的轶闻。听说一直卧病在床的乐王爷老来得子了……还是嫡子。我掐算了算,毛骨悚然,妈啊……乐王妃也该四十快五十了吧?超高龄产妇!   我糊涂了,这样的年纪红杏出墙未免太晚……?   更久以后,我跟无穷又偶遇了朱锳一次。我很好奇的问了这件事,却让他勃然大怒,严肃的斥责了我一顿,并且捍卫他妻妾们的清白。   “……那小孩子是怎么来的?!”不要告诉我,乐王妃是圣母玛莉亚之流!   这个修炼已久的魂魄化灵红了红脸,异常娇羞,“我几十年的修为,全化成那颗种子了……”   ……不骗你,我真的被雷倒了。      之二十一      当然,和朱锳的重逢还在很久以后,我们分别的时候彼此都很感伤……无穷不算。   他高兴得差点用法术放烟火……是我及时阻止了。   那时我只觉得,即使有“坠崖重伤”这个大杀器,能不能挡住虎狼之年的八个女人……还是未知之数。   又担忧又肃然起敬的送了他一堆丹药,还送了他一个我都会背的“第一次修仙就上手”玉简(无穷……呃,陆修寒着),我们就洒泪而别了,让无穷好生不耐烦。   “你又不见得喜欢他。”无穷发牢骚。   “我是不喜欢男人和娘炮,”我严肃的回答,“但我敬佩他。”   舍身饲虎,那是佛祖才有的情操啊!体现在这样的魂傀儡身上……不管他的性别和娘炮,都是值得尊敬的。   但无穷不高兴了。   你知道的,无穷不管多么聪明狡诈,本质上还是个喜憨儿,情感更是永远的幼幼班……所以我开始吹捧,把“敬佩朱锳”转成“敬爱无穷”,终于让他傻兮兮的笑外带几个湿漉漉的口水吻。   ……我觉得,我不是交了个修仙的男朋友,而是养了头黄金猎犬,附带严重分离焦虑症和舔人的不良嗜好。   他明明会接吻了,但还是喜欢这种湿答答的亲亲,我却不敢说不要。   虽然我们达成了“不下毒、不禁锢、不封阵”的三大协议,但是对欺负的定义尚未有定论。就算现在他待我好得流油,但我还是不敢太得意忘形的。   对不正常人类,我两世有太多的经验了。   不过一离开京城,我怎么也没想到无穷做的第一件事情,真的就是跟我成亲。   但这个亲呢,成得很土匪……他抓着我闯到一个正在办喜事的村庄,照他说已经相当有礼貌的等待新郎新娘拜完堂,才跟他们“借用”服装、喜堂,和爹娘。   ……是说我怎么不知道结婚这回事还可以跟人借爸爸妈妈啊?!   “这样不好吧?”我挣扎着,但他不用花力气就可以制服我……就算把十个我捆在一起,他也轻松应对吧我想……   “成亲一定要有喜堂、喜服、和父母。”他执拗的坚持,转头喝令跪了一地痛哭流涕的纯朴乡亲,“我不是山大王……呿!我自备新娘为什么还要抢新娘?快叫新郎新娘的礼服脱一脱……赶紧的!不能借?那租一下总成吧?”   他扔了一大锭金元宝给痛哭流涕的新郎爹……然后我们就真的把什么都租下来拜堂了。   “为什么不幻化呢?”被一群女人押着换衣服和化妆,我声嘶力竭的朝外喊,“住手!我不要挽脸……痛痛痛痛痛!……”   “依足人间的规矩嘛!幻化的就没有fu了……”在另一间换衣服的无穷声音挺欢,“红盖头记得上喔!那个新郎,等我拜完堂跟你一起宴客……啊?要先掀红盖头?   同去同去……笨,你娘子的红盖头租了我家鸾鸾,不会随便找块红帕子盖上?”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成亲的时候脸上会敷上三斤铅粉,头上蒙着红盖头,拜着别人的爹娘当高堂。   而且我也很懊悔,为什么要教外星人的无穷什么叫做“fu”。   在锣鼓喧天、鞭炮大作中,我什么都看不见,晕头转向的让无穷牵着乱转,拜了不是我也不是他的父母,对拜的时候还是他帮我桥了方向我才没拜错人。   等我们进了洞房,那个霉运当头的新郎倌才有机会掀自己新娘的红帕子……瞧那个新郎倌的神情,倒是极满意……但是无穷掀起我的盖头时,却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京城和深山小村的审美观距离非常辽阔……我知道,我能体谅。但无穷的字典没有“体谅”这两个字。   “鸾、鸾鸾……你、你脸上的、的粉……正在龟裂……我都认不出哪个是我的新娘……我、我还以为我掀错盖头……”他捧腹。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所以我一拳揍在他下巴,让他头一仰,连新郎帽都掉了。   鸦雀无声。   到现在还被“山大王”震慑得糊里糊涂的乡亲父老瞪大了眼睛,新郎恐惧的抱住新娘子护着。   很好。这对小夫妻成功了一半……有好的开始嘛。   “笑够了吗?”我和蔼的问。   无穷揉了揉下巴,将脸别开,“……你赶紧把脸洗了。”然后又忍不住噗嗤,抓着倒霉新郎的胳臂,吆喝着,“走了走了,宴客了!瞧你这小身板……什么?!你才十五?!毛都没长齐的小鬼……酒我帮你挡了!……”   我在背后甩了甩手,没理簌簌发抖的新娘和其他女眷,先把红肿的手泡在冷水里。   疼死我了。该死的无穷……护体真气比金刚钻还硬。   幸好号称要挡酒却先把新郎灌趴下的无穷玩够了,确定我承认这桩荒唐的成亲,就很乐的把衣服洞房和爹娘还给人家,拉着我走了。   每次想到我是这样嫁的人……都忍不住掩面偷泣,悲伤得不可抑制。      之二十二      我知道无穷坚持要成亲的真正缘故,已经是离开京城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很感动,真的。我不知道在他眼中我的“相思成疾”,对他来说那么严重……严重到他慎重其事的给我个正式婚礼,好确定我俩的关系。   但我也很囧,甚至哭笑不得。你说这个精神分裂的家伙为什么能把“细腻”和“缺心眼”揉合的这么刚好……莫非这是变态的专属天赋?   可我对他的感动,往往都不能维持太久。   我们离开京城半年后,偶然听闻了蜀山要举办“百宝聚”。用白话来说,就是修仙者之间的露天拍卖……但真的是“露天”,不是网拍的那一个。   除掉成亲那几天耽搁,其他的时间我们都试图在高山峻岭的蛮荒之地找天材地宝。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但不是我们要的收获……我们一致认为,风生兽真的很希罕,但炮制和繁殖都太麻烦。是瞧见了几只肉芝……但实在太像人了,我不忍心抓,无穷看不上眼,都放生了。顶多就是寻了一些玉膏和墨玉,可不管制器还是入药,对我太高级,对无穷又不起作用。   虽说在乐王府收刮了八年多,该精练的都精练过了,却还是缺几味……其实种子就行,反正无穷有“百年刹那”那个大杀器。只是认得的人稀少,靠我俩去找无异大海捞针。   所以听闻蜀山要开露天拍卖,我们真是大喜过望,匆匆忙忙的赶去了……交易还是比较快的,尤其是在无穷口中“资源耗竭”的启蒙(地球)而言。   现在我们使用的飞行法宝算是高级配备:一朵云(不是跟斗云!)。有个非常俗气的名字:祥云献瑞。事实上是无穷某次捡骨行忘在储物手镯里……因为太低档。   结果他夺舍重来,现在用刚刚好。   本体是团环绕雾气的灵芝,古色古香。只是原本的名字既不可考,无穷取名字的才能又很低落……真白瞎了这样美观的法宝。   “不然你说该叫啥?”无穷翻白眼。   我也跟着翻白眼,“照这种飞行速度……最少也要叫做“无敌火旋风一代”之类的。”   “鸾鸾,”无穷一脸感动,“真没想到还有人取名字比我还糟糕。你是故意这样讲安慰我的对吧?”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到嫁给他?我是不是有病?还是变态真的会传染?   但真的不要被飞行法宝迷惑了,以为真的个个修仙者都是喷射机或轰炸机,没那回事。据说御飞剑的速度可以跟直升机比,不过那是元婴期以后的事情,飞太高还有被罡风撕裂的危险……飞太低可能撞山兼坠海。   总之,你想想哈利波特骑个飞行扫把就那么高风险了,何况是御把小很多很多的飞剑……非有极佳的操控力不可。我操控力是足了……但还卡在心动中期纹风不动,使法宝?想都不要想。这个飞行法宝还是进元婴后期的无穷驾驶的,我只是乘客。   所以即使有这年代最佳的飞行法宝,我们还是飞了三五天才到。一路上,无穷很兴奋的吹嘘他们那边的法宝拍卖,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我听听也好奇起来,“欸,咱地球又不是只有中国地区……会不会外国资源更丰富?说不定以后我们该去外国参与拍卖会……”   “嗤,”无穷冷哼,“还轮得到你讲?我刚来就往中原外寻了……一个字,惨。中原还有剩些天材地宝,西夷早几千年前就榨光了,只剩下一些遗迹……色目人比我们黑眼珠的移民早,只是法门不同,占据的星球也不同而已。”   我顿时哑口无言。若我把这些写成奇幻小说回二十一世纪投稿,恐怕会被扔鸡蛋骂妖言惑众。   这是怎样混乱兼世界(星系……)大同的宇宙设定。   等我开始有些晕机(晕法宝……),终于抵达了蜀山露天拍卖。   果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   我铁青着脸看着台上一群美艳动人的少女……挂牌为“炉鼎”。   ……终于明白啥叫炉鼎,原来我被无穷呼悠如此之久。   ““炉鼎”就是侍女,吭?!”我双目喷火的看着无穷,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上脸孔。   无穷将脸别开来,眼神飘忽。台上的主持人还在口沫横飞的解释何谓“炉鼎”和这些“炉鼎”品相如何上佳。   原来,炉鼎就是供男人行房中术采补冲关的少女……   “陆无穷!”我怒吼了,“你这猥亵兼居心不良的家伙!……”原来我们初遇没多久,他打得就是这种猥琐的主意!   他一脸受伤,“鸾鸾,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不是很负责任的娶你了吗?再说,你这资质,当炉鼎还不够一采呢……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要不是被他那金刚钻般的护体真气怕到,我真想把他揍成猪头。      之二十三      后来我赌气要去买男的炉鼎,结果缺心眼的无穷居然严肃的表示,地球修仙界是标准父系社会,没得买,非回去慧极那边买不可。并且非常真心的劝告我,炉鼎是逼不得已非常下策的冲关法,我还没到那种急迫性。   “我们一起冲关嘛。”他认真到不行的说,“其实单方面采补眼前看起来似乎进度很快,实则基础不稳。陆修寒就是太急于求成,才会搞到让老二随随便便就夺舍的地步……其实呢,房中术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要怎么双方有益无害,这些要许多准备和药物,当然必要的……”   捂着他的嘴,我把他拖走了。因为附近的人都瞪大眼睛瞧着我们……即使是修仙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谈房中术之利弊得失,还是耻力不足,没那个脸皮。   被这些异样眼光逼得,我都想寻马里亚纳海沟钻了。   当我愤怒的对无穷抗议时,他嗤之以鼻。“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童男了,还怕人讲讲。真是……”   我没再出声。跟外星人解释何谓“耻力”……我想跟解释何谓“fu”下场差不多。   将来他一定会在最奇怪的地方用上,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不愧是自古有名的修仙大派,蜀山剑侠不是小说家言而已。连他们主持的露天拍卖都规模宏大,禁制出好大好大的地方,起码有万国博览会的规模……虽然我没参加过万国博览会,不过意思到了就好了。   虽然我对人口买卖感觉很不舒服,但也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是个历史歧途的大明朝,这个时代没有缠足已经是女性最大福音了……而且也不是卖女人(炉鼎),也卖粗有修炼的男人当奴仆。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怀念二十一世纪。   幸好贩卖人口针对的都是散修客户,所以在最外围。所谓散修,就是没有门派的修仙者。真正有门派的修仙者通常都有不要钱又挤破头的弟子,正统修仙门派和无穷的想法接近,对用炉鼎冲关斥为邪魔外道。   但是有公会……不,我是说,有门派的修仙弟子事实上有公会……呃,门派支持师资、药物、法宝,所以不用“邪魔外道”的方法没什么问题。但散修无论什么资源都取得不易,只好什么邪魔外道的方法都试一试……   这些人口贩卖,针对的就是人傻钱多的散修或修仙小家族。这些人都只能在最外围的广场摆摊贩逛地摊,别想进入有屋顶的大卖场(?)。   可无穷根本就没打算在地摊区浪费时间。连我粗粗经过,都觉得无甚稀奇……在乐王府好东西看太多了。   但是我们想进入大卖场(?),就被拦了下来。对方跟我们要门派玉牌。   用膝盖想也知道,我们绝对没有那种东西。不过蜀山方也很客气,并不拒绝散修进去逛……只是会员卡有点难办,得想办法打响一个玉磬。   即使我这样只到心动中期的菜鸟,也看得出那个煌煌生辉的玉磬是个宝器等级的法宝,而且是防御型的。在我们之前有几个散修信心满满的上去,灰头土脸的下来……两公尺半以外就被弹飞,不管是发功还是法宝,甚至造成几起飞剑乱飞的误伤。   主办单位真的很尽责细心,救护组就在附近,有人受伤马上一涌而上。   无穷观察了一会儿,迟疑了,“鸾鸾,”他对我招手,“你来吧。”转低声,“我先看看用几分力气,万一打坏了,砸了场子,就不能进去了。”   我跟着迟疑,“……我行么?”虽然说我也勉强能使飞剑了,还是复制送给无穷的玻璃心二号。但我从来没跟人动过手,顶多打打假山太湖石……和无穷交手,我连半招都没挡下过,让我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他上下打量玉磬,“你尽全力试试。”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驱动了一直伪装成炼坠的玻璃心二号。   一撞上无形的防护结界,毫无意外的碎裂了。旁边的人群一阵轰笑,还有人很轻浮的说,“小娘子,心忒大了吧?心动中期就敢来?不如来哥哥门下,让哥哥好好的疼疼,高兴起来说不定指点指点你……”   无穷只横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轻语道,“只到灵寂的废物……而且绝对凝婴无望。别理他,继续。”   我略感安慰,到底还是无穷了解我和我的飞剑。   玻璃心二号一次次的袭击防护结界,越来越细碎……直到动荡整个防护结界为止。   防护结界就是有这个坏处。对面的防御很强,点的防御则有点吃力。当一口飞剑   很容易挡下来时,上百点飞剑碎片就很难挡,会起波纹状的共鸣。   这招呢,我取名为“夏雨”,润物无声。但控制一百二十个碎片就是我的极限了……操控力是够了,境界不够。   但一百二十个碎片激起的涟漪,就够我化整为零的入侵防护结界内,火速汇集为一群,敲响玉磬一百零八声。   等我收回飞剑时,对自己摇了摇头。境界还有待加强啊……才一百零八声。有十二次打得快了重迭,节奏有点乱。   可我回头一看,整场鸦雀无声。我心底有点毛毛的。   “那个……”我小心翼翼的问主办方,“我,做得不对吗?”   那个挺清秀的小伙子愣愣的摇了摇头。   等了一会儿,他只是瞪着我发愣。“那、那……”我被他青得不好意思,“我……我拿到会员卡了……不是,我能进去了吗?”   小伙子点头如捣蒜。   “噢,我知道怎么拿捏力道了。”无穷淡淡的说。他连自己的飞剑都没拿出来,就使唤我还没收回的玻璃心二号,在结界内强行汇总,直击玉磬,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响……我发誓整个万国博览会……不是,整个蜀山流露天拍卖都听到了。   小伙子惨叫一声,一面喊着“师父师父”,就冲进去了。也没说无穷能不能进去。   “哎呀,”无穷搔搔头,“力道还是大了吗?我很控制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被包围了……包围进去发VIP卡,据说什么摊位商店都能打七折,每个店主都恭敬得要命,蜀山派的老人家还请我们俩去蜀山作客,问了一大堆基础问题。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的觉得,无穷……或者说陆修寒,还真是个修仙大咖。      之二十四      真没有想到,明朝有那么多的修仙者。   明明办会员卡这么困难(对别人而言),修仙门派据说也有固定名额……但进入大卖场(?)的第一印象是……喵低,我在台北过年时的迪化街吗?   而且让我更无言的是,这个历史歧途的大明朝,修仙者已经很先进的拥有“专柜”的概念……而且比二十一世纪进步很多!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几坪大,事实上踏入后,移步换景,往往曲径通幽的往园林般的楼台而去,那个布置,那个装潢,我真想叫二十一世纪的装潢公司来实习一下,不要老弄出只适合看不适合住的房子……别忘了这只是商店!卖场!   我像个土包子一样张大眼睛脖子转个不停,无穷还很不满意的挑剔,“啧,这么粗糙的幻阵洞府也拿出来……侮辱人么这是……”   我觉得,我被伤害到了。“喔,那请问怎样才算精致?”   “咱们住了五年多,你老叫它水涟洞那个……”无穷轻描淡写,“那是我随随便便布置的茅草屋等级幻阵洞府。”   ……我决定不要再跟他讲话了。反正我就是这么笨,幻阵我就没学会过。   “陆修寒也学了五个月才会。”无穷试图安慰我。   但他的安慰总是很伤人……幻阵我学了五年还布不出来。我恨天才这种宇宙洪荒外星人的种族。   能到大卖场(?)摆专柜的修仙者都是比较有实力的。有实力就更有机会发掘(或抢夺)到更多资源。不过无穷几乎都只扫一眼就往下一个专柜迈进,连我都只顾着看园林不怎么注意货品。   我承认他们的法宝啦、丹药啦、心法秘笈啦……都包装得美轮美奂。但我们要爱护地球,不要过度包装产生垃圾。   就算包得很漂亮,还用园林庭景衬托……坦白说,大部分都很普普。是我境界实在太低,涵养不足,不然我自己打造的下级飞剑都比他们实用。   真正想要的药材或种子,反而寻不出来……谁知道在什么角落,这个万国展览馆般庞大的大卖场,寻找什么都很没效率。   “……我想念网拍。”我有些沮丧的说。   “网拍是啥?”无穷很有好学精神。   我跟他解释何谓网拍,这个外星人偏了偏头,“有类似的啊。我早查过了。可能他们不认识那些种子药材……所以才在大海捞针嘛。”   我瞪大了眼睛,“……在哪?”我的声音都发尖发颤了。   结果无穷把蜀山派发给我们的VIP卡──澄澈透青翠的小玉牌──扔给我,“你把神识探入……集中精神想种子名称。”   ……关键词搜寻?!我真的在大明朝吗??!!   我原本就可以操控多道神识,也习于用神识阅读mp3……我是说,阅读玉简。这跟阅读玉简很相似,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可以关键词搜寻……而且成功并且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脑海中。   很晕,我很晕。   原来我们以为的科技进步,事实上只是另一种复古啊……   “找不到对吧?”无穷叹气,“所以只好一家家走访看看……说不定堆墙角蒙灰尘的无名种子就是我们要的。”   “……可以征求吗?”我决定抛弃把大明朝修仙界当成古旧历史的不当想法,越现代越超前就对了,“有没有那种留言板,我们把我们有的放上去,然后告诉他们大概的形状……让他们联系我们换物?”   “咦?对欸。”无穷一拍脑袋,“我跟凡人混在一起混太久了,忘了这些都是修仙者。我发个广域心传……”   他闭上眼睛,然后连我都收到玉牌的微微震荡,神识里就多了几条讯息。无穷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们拥有的符(我画的)、动物(那对风生兽……)、植物(百年刹那里头被他嫌弃是野草的数百年人参……)、丹药(我已经吃到药性疲乏不起作用的培元丹)列成整齐的清单,交换数种形状各异的种子或药草。   ……这是全站广播啊!!而且是全站洗窗型广播!不不,这是手机群体简讯,地图型无差别发送。   谁跟我说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我跟谁急……人家大明朝的外星修仙者早就发达到突破天际要碎裂虚空了!   “啧,生意太好很麻烦。”无穷搔头,“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好了,我处理一下这些千里传密……”   我身为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优越感,如秋风扫落叶般凄凉的枯萎了。默默的跟在无穷背后进精致绝伦的茶楼,捧着茶碗看迪化街般的大卖场街景,等他半阖着眼睛多任务作业的处理密语。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eBay?有了。搜索引擎?有了。手机?人家不用电池不用实体光发功就可以多线通话兼开在线会议……   科技发达个鬼啊?!走科技路线真的正确吗?!   等他整理清爽了,回头看我一脸郁闷,大奇道,“怎么了?难道是我疏忽你你不开心?鸾鸾,我真没想到你爱我爱到连一点点疏忽都郁郁不欢……”感动得上了好几个湿漉漉的亲亲。   ……这是大庭广众啊大哥!   我赶紧把他的脸推开,火速的转移他的注意力兼发泄我的郁闷和不解。   他专注的听了好一会儿,不懂得就问。现在我们能以神识相沟通了,速度快很多。不然用讲的三年也讲不清楚。   “鸾鸾,你错了。”无穷一脸凝重,“照你们那世界的发展下去……修仙者都要遭殃了。修仙者天赋资源岁月一样都不可或缺……你看街上人好像很多,但这是整个中原连带西域、诸岛所有修仙精英的集合欸。你想想该有多少凡人才能产生这么一丁点修仙者……可是你们时代用不着修炼,不需天赋、岁月,就可以用“科技”   一代代坚持研究累积下来达到修仙的效果……这很可怕很厉害!”   但变态就是变态,无穷一点恐惧都没有,反而跃跃欲试,“我期待啊,真的好期待……五百年后是吧?我们一起努力,五百年后跟所谓的“科技”较量个高下……原子弹是吧?咱们跟原子弹比赛谁能先炸沈广岛……”   我后悔了。   就不该引起无穷的兴趣……他比中子弹还可怕很多啊啊啊啊~就算是历史歧途,我会不会亲手毁灭了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绞尽脑汁,我才苦口婆心的劝止了他宏大的愿望。大人不该欺负小朋友,就算小朋友手里拿着BB枪。修仙者岁月无尽,更不该跟短命的凡人争着炸岛。   他很勉强才答应了,一脸失落。抹了抹额头的汗,我的后背全湿了。      之二十五      虽然不能和原子弹比赛炸广岛,无穷的沮丧倒也没有维持太久……大约维持到我们离开茶楼,准备去见某个据说拥有许多种不知名种子的修仙者。   你知道的,高人都喜欢耍神秘……尤其是那种要高不高的。不过无穷觉得他手中的种子可能有离缘草,所以想去确认。跟他的目的相符合时,他是很和蔼可亲的。   但这不是他心情多云转晴的缘故。   而是我们一离开茶楼,他就微微笑了起来。“有人跟踪咱们。”他低低的传音,“而且我认识他……不过他大概不认识现在的我。”   我张大眼睛看着他。   “我刚来那会儿……”他语气很欢的说,“有群修仙者想打劫我……结果被我打劫了。”   ……打劫别人有那么值得开心吗?不要说得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那时我还是元神化形,现在已然夺舍,和以前不一样……他绝对认不出来。”   “……所以?”   无穷低低的笑,“等等他应该会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说他有几件宝贝要卖……然后给我们看件好东西。”   果然,我们一转到冷僻些的巷子,就有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很和气的稽首,“无量寿佛,两位就是无穷仙侣么?贫道有几件法器,还不算粗陋,不知道能否请贤伉俪品评一番?”   ……真的跟无穷说得一样。那个道长还真的拿出一个不算坏的玉环,在地球修仙界算上品了。   “狗改不了吃屎。”无穷传音,满面笑容的说,“好呀,承蒙道长看重,愧不敢当。不如到在下的宿处一观?”   道长谦辞,却力邀我们去他落脚处,说还有几件宝贝,并且想跟我们交流一下。   “头回儿,他们会让你占点小便宜。”无穷继续传音,“然后混熟点,就趁你不备下黑手打闷棍。”   “……那我们还自投罗网?!”我大惊失色。   “他们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无穷牵着我跟在那个诈欺道长背后,“这不叫自投罗网,是他们引狼入室。”   ……为什么你说这等放火抢劫的事情如此理直气壮?   这群骗子的住处,事实上就是个幻居。说浅白点,就是携带型洞府。不过我们二十一世纪顶多能携带个帐篷,人家修仙界大明朝就能带个别墅外出旅游……凡人跟修仙者是不能比的……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但这个携带型洞府,却是个隐隐带着杀阵与幻阵的法器,不像其他商店还只有防御和驱逐。   “感觉不太好。”我拉住无穷细声传音,“别进去吧?”   “放心,”无穷坚决的把我扯进大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是群纸老虎。   ”   “可他们……几乎都是灵寂顶!”我焦虑了,“我才心动中期,会拖累你……”   “呵呵。”无穷只笑了两声,毫不犹豫的带我迈进险境。   我很焦虑不安,无穷帮我解释,“内人一直养在深闺,非常内向,让诸道友见笑了。”   藉着袖子的掩护,我偷偷拧他的手臂……拧到我手指发疼,也没动到他一丁点儿。   而且我也不懂,明明这些人都不怀好意,为什么无穷还伪装得跟我境界差不多……   都是心动期。   如果我不是深知他的底细,我也会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纯良谦让,境界不太高但宝多人傻的散修……因为他的误导,所以每个人都死盯着我伪装成坠饰的玻璃心二号,把我盯得发毛。   一群傻逼。无穷随便说说,他们就随便信信。还以为我这把三流飞剑是什么上古傻瓜宝器……谁都能用,所以我们两个心动中期的中古新手才能打响玉磬。   我猜是我太不会演戏,太戒备,所以这群骗子也焦虑起来。   无穷很不满的传音,“配合一下嘛,放长线钓大鱼。”   “我不要。”我很干脆的拒绝,“咱们还是快走吧……成天想着打劫别人是不好的……当心终年打雁,让雁啄了眼。何况我境界这么低……”   “啧。”无穷发牢骚,“这样太不斯文了。再说,你一只手就能打发他们全部。   ”   我还没琢磨过来,无穷秀了秀一个储物手环,原本还在劝诱我交出玻璃心二号的诈欺道长没了声音,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   “……你……?!”诈欺道长厉声,气得手不断哆嗦。   “就是我。”无穷点头,“歹路不可行啊。几十年前咱们还见过面了……欸,你们还是这么四个啊?这些年干了几票了?见面分一半啊。”   “无穷……那是?!”我的脸都白了。   “嗯,从他们那儿拿来最好的法器。”无穷不传音了,说得每个人都听得到。   结果当然是很混乱。连诈欺道长在内,他们刚好二男二女,一起掐诀使法宝运飞剑,没头没脑的打过来。   ……上次无穷应该把他们坑得非常惨,几十年过去了,记忆犹新。   大叫一声,我根本是反射动作的掏出一把符飞撒,仓促间布了一个简陋的防御阵……但简陋成这样,这些骗子质量不错的法器和飞剑居然被挡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无穷满意的点头,“决定就是你了,上吧!鸾鸾!”   ……我没事干为什么要告诉他神奇宝贝啊?!   “我只有心动中期!”我惨叫着飞出玻璃心二号。   无穷两手一摊,“他们除了人多和很低的境界,什么也没有。”然后……就袖手旁观了。   我根本没机会再骂无穷……因为四个人一涌而上,我这严重缺乏经验的“神奇宝贝”左支右绌,差点没挡下来……但是挨了几下法器和飞剑,换我摸不着头绪了……居然连我护体真气都没能动到。   真的很迷惑……他们明明是灵寂顶,差一步就凝婴了啊?   越打我越不解,这四个家伙在干嘛……招式花俏好看,掐诀念咒那一整个气势磅礴……然后就威力甚小。   又不是视觉系跳舞唱歌,要那么好看干嘛?飞剑还带残影与星星的……但是慢得一招内,连我这种新手中的新手都能指挥砸碎的玻璃心打他个几十次……还是四个都打。   “他们的好东西都是偷蒙拐骗来的。”无穷在旁边说风凉话,“境界不好好稳固,法器也不好好琢磨,又不多吃点丹药。你看看你看看……啧啧,空有灵寂顶有什么用?有力气不会使。”   这群骗子的表情倒是挺精彩的,我发誓有人喷了半口血,只是强忍住。   但无穷真不是个好东西。我都把他们打败逃离了,他硬是一个个抓回来禁锢兼下麻药,慢条斯理的一个个劫掠一空,连人家的携带型洞府都没放过。   于是四个昏迷兼禁锢的灵寂顶骗子集团,倒在小巷子非常可怜。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留住。虽然我阻止过他,但也没有成功……他对抢劫是非常娴熟而且世界大同的,境界不是问题,性别更不是压力。男的抢,女的也照抢。   “……你在我面前乱摸女人!”我好不容易才在震惊状态挤出这么个虚弱的理由好指责他。   但心情艳阳高照的无穷非常和蔼可亲,“鸾鸾,好的,以后我一定改……女的留给你抢。”   哑口片刻,我弱弱的回答,“我可以说不要嘛?”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最后成了抢劫犯。   “当然可以。”无穷很大方的答应,“不过我最近刚复习了迷魂术……照我们的境界差,应该可以让你“自动自发”的抢女人。你看,迷魂术并不违反“不下毒、不禁锢、不封阵”的三不原则唷。”   ……我不要跟他搭档当鸳鸯大盗。我妈虽然有点不太正常,但一直要求我当个堂堂正正守法的好公民。   结果死缠烂打兼据理力争之下,只争取到他的“不主动打劫”。   突然觉得,我很对不起我妈。      之二十六      如果说这次蜀山露天拍卖什么让我印象最深刻……那就是修仙者的治安比正常人差劲很多。   除了那个跟我们换种子的怪老头是公公正正的做生意,其他私人约见的,十个有六个想诈骗,两个想趁机打劫,剩下的想要骗财兼骗色。   “散修修炼不易,”无穷倒是很体谅……并且很开心的清点战利品,“资源争夺得厉害。想更上一层楼,只好偷蒙打劫。”   ……我只能自我安慰,打劫归打劫(无穷坚持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少没杀半个人。   “杀孽太重于修行有妨害,将来度劫不容易。”他很仔细的讲解,“而且这圈子就这么大,留着他们的命,几十年上百年后还可以找他们再次收割……省多少力气。”   ……我们之间的道德观,有很辽阔而且深沉的代沟。   好在无穷虽然是个土匪,却是个有原则守信诺的土匪。他答应我“不主动打劫”   ,那个卖种子的怪老头公平正道、合情合理的做生意,他虽然看着人家的货眼红,蠢蠢欲动,还是乖乖掏出大把赃物购买了许多药草种子。   那个怪老头原本是个采药人,误食仙草,结果全身长遍白毛,两耳翻转,看起来简直像是个白毛猩猩,和其他温文儒雅飘然若仙的修仙者实在不能比。   但这位猩猩老伯伯,却非常严肃的看货讲价,一点坏念头也没有。他就真的是完全的嗑药流了,自产自销……我是说自己种自己吃,跟植物混得太熟,无师自通的学会和植物沟通,并且能够驱使。   无穷对于这样正直朴实的修仙者非常沮丧,出尽手边所有的赃物和倒贴一双风生兽,闷闷的反打劫,好设法在露天拍卖期间,尽量跟他换种子和药苗。   “噢,我真讨厌好人。”他牢骚满腹,“尤其是正直的好人。连要找碴都没处找起。”   “我可打不过他。”我很干脆明白的拒绝了。不要小看这种自修的嗑药流,人家都快活满一百个世纪了,只是低调而已。真正的植物之王,猩猩老伯伯经过,从大树到小草都要低头行礼。   无穷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他那些虾兵蟹将……我是说他的草兵树将太烦人了。   而且都是活的,不好烧,也难淹死……打起来不符合经济效益。”   ……敢情你还真的考虑过打劫这件事情?   没想到修仙界这般弱肉强食。真把我美好的想像全毁灭了。   连那些自诩名门的修仙大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游说我们俩加入,还试图跟无穷把我买下来……   买下来?!   “这时代的女人没啥地位嘛……老婆都能买卖。”无穷漫应,大概看到我面色不善,赶紧补救,“当然,他们看错了我。就算鸾鸾再怎么值钱,我也绝对不会卖的……反正他们也没有我要的东西。”   我扑过去掐他的脖子。   结果当然是没能掐死他,反而我的手指脱臼了两根。但我这么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并且附带冷战了一天一夜,无穷终于把他的馊主意吞进肚子里。   因为蜀山拿出他想要的葛丝药苗,条件就是买断我十年在蜀山制器。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我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点。   事后,他迟疑的开口,“其实,我们可以先把葛丝药苗骗到手……”随着我的瞪视,他声音越来越小,“呃,我想我们去找白毛老头儿就好,他那边一定有。”   瞪到他有些瑟缩,我才慢腾腾的开口,“蜀山是地头蛇,不好太得罪……而且骗人是不好的!”   “是是是。”他唯唯诺诺。   “反正凝炼法没什么不好教,”我语气放缓,“问他们肯不肯用葛丝药苗来换。   ”   换他诧异了,“……你愿意?但是……凝炼法已经失传很久很久了……连慧极那儿会的人都很少,成功率也并不像你这么高……这可以说是你独门冶器心法!”   ……独门?我苦笑了。让人知道我是从捏陶和吹玻璃瞎摸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高人会吐血。   “无穷,”我凝重的说,“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要没事就想打劫人。”   不过,我猜他已经过了最佳的教育黄金期了。所以我的苦口婆心用处很小。   他发函给各大门派,公开拍卖凝炼法。用一种土匪加强盗的高价,拍出去了。   颓下双肩,我在想,我们的道德观“毕岔”的这么厉害,婚姻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但我不敢想像离婚的后果。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白毛老伯伯语重心长的说。   蜀山露天拍卖进入尾声,到了压轴的大甩卖会。但这该死的大明朝!女人居然不能进入拍卖会!   无穷把我寄放在白毛老伯伯这儿,就兴冲冲的赶去了。   “……他不是个君子。”我沮丧的喝着白毛伯伯煮的清心茶。“我不懂,为什么我会喜欢他,还嫁给了他?他甚至不是个好人!”   “修仙的还有好人?”白毛伯伯耸肩,“你家夫君不坏了。修仙的通常胆小怕死自以为是,遇强则谄,遇弱则凌。谁让天材地宝就这么点儿?”   “……伯伯,你自己要当心点。”难得看到好人,我还是忍不住多嘴了。   白毛老伯伯呵呵笑了两声,“老儿不管闲事不惹祸,宝多人不傻。”他眨了眨眼,“该傻的时候傻过了,没死就学乖了。丫头,你真不像个修仙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你这心性,不似个道士,倒像古楚巫。”他随手扔了块石牌给我,“这和老儿的路数不同……你没事琢磨着玩儿吧。”   虽然白毛伯伯外貌异于常人,但比任何修仙者都高洁多了……这样的人成仙才是该然的。   如果忽略掉试图入侵的傻瓜被巨蛇般的藤蔓甩得惨叫,被霸王龙似的大树追得哭爹喊娘,这真是个静谧愉悦的下午。   后来我送了白毛伯伯一个“保温瓶”……当然,制器的手法,但用法和二十一世纪的保温水壶没啥两样。只是这边只有寒玉能够保持零度和新鲜,想喝口热水都得起炉……我觉得烦,所以弄了这个。比较特别的是,保温之外,还能保鲜。   白毛伯伯意外的高兴,“终于终于,有些生于真火之中的药草不用立刻开炉啦!   这法器好啊!丫头果然有天赋……”   我很想说不是那么用的。但想想起码可以保存熔浆……随便了。所以我又多送了他五个,凑半打。   这位很讲公平的老先生喜坏了,硬塞了我两篓珍稀药材……还有一株认主的食人花。我很尴尬的告诉他,这半打法器叫做“保温瓶”,他还称赞名字取得好。   那株食人花其实挺小的,可以托在掌心,长得有点像迷你向日葵,跟她讲话还会摇曳生姿,都把我逗笑了。   白毛伯伯要我插在发髻上,多晒太阳,晚上记得浇水,就可以一直保护着我。   当时我还不懂,直到无穷接我回去,照着他喜憨儿的模式紧紧抱住我……   然后我们就看到“食人花大战陆无穷”。那棵变得顶天立地的食人花好几次把无穷吞了半个身子。   在食人花被扯掉一半花瓣,无穷发乱衣破,对掐得气急败坏之际,过度震惊的我才想起怎么制止食人花……   “阿花,睡觉!”我厉喝。   保持着对掐状态,七零八落的巨大食人花发出鼾声……垂下花朵睡着了。   发狂的无穷要烧掉食人花时,我笑软了手脚,差点没拉住。   白毛伯伯实在太高人、太有创意了。      之二十七      无穷很激动,非常激动。而且很凶,非常凶。虽然说修仙者都内建翻译米糕之类的,语言上都没什么问题……但他气得用母语了,所以我听起来是慷慨激昂的“ ̄!   @#¥%^&”,想也知道他在骂人,而且一定很难听。   以前我一定吓得要命……但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所以,嗯,我很知道怎么对付怒火中烧的他。   从储物戒指里头掏出减妆盒,我用最无辜的表情,最温柔的声音,说,“无穷,你的头发乱了。哪,我帮你梳一下,好不好?”   他瞪着我,依旧怒发冲冠,模样非常吓人。我想他这么个元婴后的“高人”让朵花逼得这么狼狈,一定很伤害他的自尊心。   我尽量保持着无辜的表情,“嗯?好不好?我帮你梳一下头发。”然后用力眨眼睛,想办法眨红眼眶。   “……不好!”语气还是非常不善,但他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先让我烧了那株杂草再说!”   “先梳头发再说嘛……”我赔笑着,把抢到手的食人花先扔进戒指里的玉瓶涵养一下,取出象牙梳,梳没两下,他就垂下眼帘,呼吸渐渐平和下来。   他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像是一匹乌黑纯粹的丝缎。帮他梳头的时候,我端详着他完美的侧脸。   我妈妈很迷野村万斋饰演的阴阳师,我家有正版DVD,没事我那阴森森的妈妈就在屏幕前对着万斋桑发花痴。虽然会陪着她看,但那时我年纪还小,正是最仇恨男人的时候,还有个美感痲痹的毛病。所以,我妈在一旁冒爱心小花,我在旁边吃爆米花。   但这个角度看着无穷的侧脸,真像是万斋桑饰演的安倍晴明……尤其是他散发准备扮巫女前那段。   只是无穷更精灵、更澄澈透明些。   修仙者通常都男的俊女的美……毕竟五官不要太离谱,一到筑基,通常都会渐渐往生理完美进化。比无穷好看的修仙者其实很多……但我都没什么感觉。   可他这样低着头,半垂眼帘,却让我这个吃加味嗑药流的修仙菜鸟,涌起怜爱夹杂着温柔的情感,心里酸酸软软的,耐心的解开发结,小心翼翼的梳着他的长发。   真没想到,道德观这么扭曲这么土匪的家伙,让人梳头时,会流露出这么脆弱纯洁的表情……   让人很想很想……保护他。   失算了。帮他梳理长发的时候,被安抚的不只是他……连我自己都中招。   “白毛死老头。”他含糊不清的咕哝着,语气很委屈,“送你那棵草不怀好意。   ”   “只是多个保镖而已……”我轻声哄着,“我会把她教好的。”   “她咬我!”无穷更委屈的指控。   我真是作茧自缚。太高看自己对无穷美貌的抵抗力,以及他纯真的杀伤力。我都快想毁灭食人花了。   情难自禁的,我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头顶,轻轻劝诱,“无穷……让我养阿花嘛,好不好?你看我境界这么低……很需要保镖的。”   “白毛死老头那种等级是很少很少的……他就仗着那堆破草烂树。”无穷咬着唇,我要被美色淹死了,“甭管别人境界高到破表,你是我教出来的,绝对可以横着走……不需要那朵破花!”   “无穷……”   “我会保护你!”   没办法。我抵抗力很薄弱,所以只好开大绝。放下梳子,我转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嗯,很具深度的吻。   后来我抵着他的额,轻喘的问他,“……我能养阿花不?”   他喘得比我厉害……喵低,我被迫修仙这么长时间,吃了几百坛加味丹药,此刻却冲动得差点儿就没绷住把他扑倒。   “好、好吧。”他嘟囔着寻着我的唇,“她再咬我,我就把她撕烂……还有鸾鸾,你不要这么看我……”声音渐渐嘶哑。   “好。”我赶紧把眼睛闭起来。   “不,你还是这么看我吧,鸾鸾……”   幸好我们理智都没逃逸个干净,所以还是绷住了。情欲真是洪水猛兽,几百坛加味姑嫂丸……我是说加味丹药(无穷大约有几千几万坛),都没能筑起真正坚实的堤防,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下,差点儿没能撑到冲关。   这大绝太杀了,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   最后我维护了阿花的生存权,但又被迫吃了几坛子的丹药……打嗝都是药味。反正在露天拍卖买到不少种子,而且我敢肯定,我和无穷的加味恐怕加到破表。   不过阿花根本没体会到我的苦心……跟无穷的感情非常差劲。偶尔我放她出去猎食(她是肉食性植物……),她会故意找无穷的碴,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我承认,真的承认这株血统是蛮荒遗种的肉食性植物非常有灵性、非常杀,都能跟元婴后的外星人打个势均力敌,这还不杀吗?   而且也如白毛伯伯所言,对五行法术的抵抗力非常强,附带强悍的再生能力与物理攻击力,无穷大概要突破元婴后,抵达出窍期才能真正制服她……   但我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阿花对我的指令都能明确了解和执行,平常时和蔼可亲,甚至可以在凡人孩童的掌心跳舞娱乐大众,完全能理解哪些东西绝对不能够吃。   只有无穷,她大小姐理解不能,发挥百分之三百的敌意。   所以只要无穷在场,我都只能喊,“阿花,睡觉!”然后赶紧插在发髻上让她睡眠行光合作用,免得天摇地动、波及无辜。   我对自己的命运悲叹不已。你说看看,老吸引不正常人类也就算了,前世美丽阴森又少根名为“逻辑”的筋的老妈,此世喜憨道德观扭曲又土匪的无穷……我认了。   为什么养棵植物也这样选择性的暴冲……我真不懂这算是什么命格。   不过,大概无穷心底留下阴影了。想想看,所向无敌惯了,连本尊陆修寒的元神都让他吞了,居然栽在一朵花上头。   所以跟我亲热的时候,瞥见插在发髻上沉睡的阿花,他会满脸厌恶的抱怨,“我真讨厌你那朵破花。”   “……没关系。反正她也讨厌你……只讨厌你。”我有些疲倦的说。   “………………………………”      之二十八      没有爆发“无穷哥吉拉大战阿花摩斯拉”的主要原因是……无穷实在太忙。   因为在露天拍卖他终于搜罗到许多种子或药苗,整天忙着玩开心农场……我是说百年刹那,选了云梦大泽的遗迹中心所在,非常忙碌的闭关炼药了。连在最终拍卖会买给我的新婚礼物,都等一年后才想起来送我。   真是非常华丽,铭刻无数金银纠缠咒阵,闪闪发亮的……一对手指虎。   我猜,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手指虎对吧?这是一种套在手指上的攻击武器,基本上是套在除了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方便握拳以后,拳面的厚实铁片可以有效打击对方,比肉拳好使多了。   在中华民国的法律,持有和贩卖手指虎是非法的。根据《枪炮刀械管制条例》详载,手指虎是为刀械类的一种(第四条),非经中央主管机关许可,不得制造、贩卖、运输、转让、出租、出借、持有、寄藏或陈列(第五条)。   (以上摘自维基百科)   在二十一世纪,连黑社会都很少人拥有唷。而且是法器欸!能够将些微法力转入这个闪亮亮的手指虎后,转化为巨大物理攻击,可以轻松开碑裂石,随便打破谁的头盖骨唷~☆   …………………………………………   谁会送自己可爱柔弱的妻子这种新婚礼物啊???!!!(翻桌)   看着滔滔不绝讲解手指虎种种妙用的无穷,我暗暗握紧拳头,就算不用手指虎我也想让他的头盖骨通风点,反正已经有黑洞……   “……喜欢吗?鸾鸾?”他满脸期待的看着我,表情纯洁又无辜(稍微揉合一点变态),“反正你法术学得那么差劲,还是从物理攻击着手好了……”   他总是可以轻易点燃我的怒火……但是他关切温柔(又诡异)的纯真,却让我想起我妈……和我妈送我的成年礼。   我二十岁的时候,阴森美丽又少根筋的妈妈,送了她自认很实用的礼物:一套防狼工具。   包括了一罐辣椒喷雾剂、一个电击棒、充电器……一根短皮鞭和一只手铐。   指望不正常人类能逻辑正常的送礼物,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他们也是很体贴、很真心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即使他们的大脑回路时常冒火花。   所以我哑口片刻后,无奈而温柔的道谢,忍耐了无穷很多个湿答答的口水吻。   “无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跟我说?”我试探着问。   “没有啊。”他笑得一脸阳光。   太假了这。   但我没戳他,由着他继续紧张忙碌,有时候会慌张的从药室跑出来乱找,找到就紧紧的抱住我,大声喝斥为什么乱跑……一面应付我还来不及叫她睡觉的阿花。   我觉得男人很笨,真的很笨。以为只要不说,老婆就什么都不知道,能够蒙昧无知的幸福生活……才怪。   自从露天拍卖会不久以后,有天无穷突然从入定中惊醒,差点走火入魔,就开始变得这样慌慌张张,仓促急迫。   坦白说,就修仙的角度而言,本为发源地的启蒙(地球)衰落了。资源匮乏和许多心法传承在移民和岁月中散失,导致修仙界的停滞甚至是退化。境界就算超过外星人和外星人的徒弟兼老婆,有力气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甚至许多飞剑和法器的使用手册都遗失残缺了。   地球修仙界,就像是个满是草鱼的大池塘,无穷和我,就是两条外来种的食人鱼。个头虽小,但地球修仙者再怎么厉害只能算是草食性,而食人鱼,是肉食性。   当初在京城惹事,地球修仙者死了多少人才勉强耗尽元婴不久的无穷啊……   我想,无穷一定很了解这种状况,所以他一直很从容不迫。会让他这样慌张急促,大概是……这个草鱼池里,不是只有我们两条食人鱼而已。   别忘了,他们家的老二也在地球潜伏养伤中。   我猜,他们虽然已经裂灵,宛如扦插分株,但同卵双胞胎都可能会有神秘的心电感应,同个灵魂分裂出来的元神们,大概也能有某种模糊的接触吧?   只是男人真的很笨。他一沉醉在百年刹那和炼药的时候,根本就是三重苦状态,恐怕等他回神,我坟上的草都比他高了……居然还敢不说实话。   算了,不跟他计较。   看着他一脸讨好的送上几坛子丹药(总是优先炼我用的),紧张兮兮的往我身上绘符塞玉简,看着他越发澄澈精灵的脸庞,我都会这样想,算了。   谁让他那么爱我。   再说,保护心爱的人,又不是男人的责任而已。   我学道,的确很笨拙。认识无穷十年整了,我跟吃花生一样填了十六年珍贵的丹药……才勉强踏入心动后期,离灵寂还有一步之遥,差凝婴整整一个境界多。   但是白毛老伯送我的楚巫简,我只摸了一年多,就摸出窍门,进步神速。后来我突破进灵寂,就是因为我循着巫门方术,用云梦大泽遗迹附近几个村庄布阵,莫名其妙的升级了。   我没办法很清楚的说明巫与道的关系。无穷的解释很简单,道有一千八百种法门,巫是当中一门,只是难求正果。   但我觉得不是那样。   道门,其实就是理解天地万物的规则,然后为己所用,环绕的,是“本身”。巫么?巫的第一门课是“敬畏”。敬畏天地万物的规则,服膺浑沌,环绕的,是“大道”。   我学道学得很差劲,因为我本身对“规则”就很迟钝,总是不小心就脱离规则,所以我学道不是靠理解,而是用几百几千泡菜坛子的丹药硬堆上来。但是巫,却很简单……对我而言很简单。   我臣服,我祈求,我顺应。大道就会在不违反平衡的状态下,君临、回应,并且将规则借予我。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沈眠的云梦大泽君临响应了我,借予规则让我将几个村落纳入保护中,成了天然的巫阵,也让位于阵眼的携带型洞府,我和无穷临时的家,得到了保护。   但我把这么简单的道理解说给无穷听……很悲伤的发现,他的眼底和脑袋,环绕着太阳系和金星,完全听不懂。   我很生气、无奈。   男人,真是有够笨的了。      之二十九      我们在云梦大泽遗迹附近滞留的时间比我们想像的长……足足十五年。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缘故,而是无穷药嗑够了,内伤养好了,境界超过,非闭关冲等不可了。   一开始,这个喜憨儿还硬压抑着抗拒,短短的入定就会挣扎着醒过来,甚至有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等我领悟到他是害怕一闭关就失去我……不禁啼笑皆非。   “无穷,你不懂女人。”我无奈的说,“不过不懂也好……你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就行了。”   他焦躁的抱着我,“你为什么不用功点?这样我们可以一起闭关……都是你不用功,琢磨啥劳子的巫才会耽误……”   “停!”我严肃的阻止他,“无穷,我和你不同。你修炼过,现在只是复习然后恢复。而我不是……我们资质高下相差很大。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你不要说伤害我的话。”   他绷紧了脸看我,神情很可怕。   但是,我已经不会害怕他了。修仙本身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我渐渐明白,为什么修仙者通常冷漠无情,不染世俗。因为……修仙者也是人。   闭关入定,往往十年有余,百年不足。等出关的时候,寿命短暂的凡人亲友故旧往往只剩坟土一堆,运气不好的道友也失败归于轮回。   往往只能一期一会,再见无期。不想时时受到这种死别的痛楚,就得学会淡漠冷血。   他的眷恋不舍与恐惧……是陆修寒没有过的经验,他无从参考,所以惶然。   但男人真的是很笨,非常笨。我跟他相处十几年,他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并不在乎他像个植物人似的入定几十几百年,我自己会打发时间……说不定琢磨透了我自己也会入定,虽然照我的资质可能性很低。   可为了他睁开眼睛时能看到我,我会大把大把的嗑药,努力用功,并且把家看好。   只要他心里只有我就行了。   听起来很笨拙愚蠢吧?但女人心底真正的愿望,就是这么单纯愚蠢啊。   朝朝暮暮算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王道。   等我心平气和的跟无穷解说了想法,他抱着我很久,将脸埋在我的颈窝。“……他伤好得比我想像得还快。”   “你家老二对吧?”我轻叹了口气。   “但我找不到他,他也还找不到我。”无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细声,“可他伤势若好全……可能是分神期,甚至是合体初。”   “所以你要加油啊。”我偎着他的脸,“为老婆创造清静安全的修仙环境,是老公的责任。”   他含着泪笑了。   我发现,就算是这样的变态,还是符合“人正真好”的定律。让我觉得……为了这样的笑容,再怎么长久的生离,都是值得的。   但是在那么美丽的笑之后,无穷就毫无预警的进入“深层入定”的阶段了。   ……变态就是变态。情话绵绵也能触景生情,进入罕见的“顿悟”。这跟剧毒让他春心荡漾变态程度差不多。   我把他扛入早就预备好的闭关室,将他原本托付给我“百年刹那”塞在他怀里,走出去,将门禁锢起来。   有的女人,是娇贵的玫瑰花,需要男人时时刻刻的呵护。但也有的女人,是野蔷薇,再怎样的贫瘠的土地都能自生自长。   我是后者。   无穷是个修仙的天才,我是不可能赶上了……他会活很久很久,我就不一定了。但这说不定是好事。   最少我活着的时候,都能确定他一直爱着我……希望啦。   我真的,很珍惜他,珍惜这段情感。虽然他有一大堆缺点,我还曾经非常怕他讨厌他。但现在,我却很想好好呵护并且捍卫这种接近奇迹的感情。   所以,我会豁出命来看家,却绝对不会保管“百年刹那”。我不想因为一样死物,伤害我们这么珍贵的关系。   那一次入定,无穷足足闭关了五年,才短短的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怀里的百年刹那,神情很复杂,但我想,我赌对了。   虽然输给一样死物很不甘心……不过在无穷的心目中,不管他承不承认,百年刹那高过我……说不定也高过他自己。这是陆修寒与他的双重执念,也是他们家要命的老二的深重怨念。   不过他差点把我勒断气的熊抱,和无数我默默忍受的口水吻,让我觉得,第二就第二,反正第一不是别个女人。      之三十      那次闭关让他跨入了出窍期,并且从出窍初冲入出窍中期。所以他熊抱我的时候,能够一拳将阿花打入墙壁,终于占了上风。才短短五年……实在太厉害了。   但他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五年的光景,我也跨了两阶,进入预备凝婴的阶段。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搔头,“大概是嗑药嗑够了?”   他紧张兮兮的检查药方和丹药,却也没查出什么异状……很不满我居然没定时定量,剩了太多的药。   ……我只能说,嗑药流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没有无穷督促,我就常常忘记。   他研究似的看着我,用神识内观又把脉摸骨的,眼神很迷惑不解。“……你做什么去了?”   哑然片刻,我仔细想了这五年,搔了搔头,“……游荡。”   我真的不是敷衍他,而是这五年,我真的就在云梦大泽遗迹附近村庄……游荡。   白毛老伯给我的楚巫简内容其实很简单。3D影像……不,或许可以称为4D?因为楚巫事实上没有文字,师徒传承。楚巫简传达出来的是栩栩如生的影像……和心灵上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这样的解释很烂,但我不知道怎么把这种“心传”的知识传达给别人。   我会意外突破到凝婴前的灵寂,就是用了遗迹附近的村落成立一个天然的巫阵。   或许是路数不同吧?所以修道为主的修仙者很难察觉,而我却在他们经过巫阵范围的时候能够有感觉。   很奇妙。居然能够欺骗大多数的修仙者。或许是因为,云梦大泽原本就是楚巫所侍奉的浑沌神灵吧。   而我既然决意好好看家,当然会仔细维护构成巫阵的村落。所以我会游荡在这几个村落之间,带着阿花旅行。   听说古云梦大泽范围之广,几乎有整个中原那么大。只是经过了几万年,渐渐沈眠,让出土地与万物生息,到了大明朝(即使是历史歧途的大明朝),已经只剩下一点遗迹……留下范围广阔的沼泽和湖泊,生气旺盛得可怕,于人有益的五谷,于人有害的瘴疠,都同样蓬勃。   土地肥沃却也瘴疠横行,外地人很难生存,所以成为中原皇帝流放罪犯的边陲之地。   听说,在遥远的时代,此地是为楚国,一直和中原政权对立,有着自己鲜明独特的文化,甚至有自己的楚巫信仰。经过几千年的洗礼,当地人已经中原化的严重,看不出和中原有什么不同了。   但我在游荡的旅途中,才发现,楚人就是楚人,云梦大泽只是沈眠,并不是死亡。这些在地人对我非常友善,而且明明是凡人,却知道我是巫门(虽然不太纯粹),而且用怀念的语气说,已经很久没看到“神子大人”了。会抱孩子来让我祝福,带我参拜仅余几块石头的祭坛,请我为田地祈禳,并且安抚山川。   甚至,对于偶尔会巨大化的阿花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孩童还会争着让阿花在他们掌心跳舞。   “楚,一直都在。”有个当地的读书人,安详的对我说,“无所谓灭不灭国,楚地,就是楚地。”然后把《楚辞》轻轻的放在我掌心。   据说,虽然经过文士的雕琢加工过,但《楚辞》的基本,还是来自楚巫的祈禳书。   于是,我带着《楚辞》,在楚巫行走过的楚地,聆听着云梦大泽沈眠的呼吸,游荡。   我在村庄,在人群之中;我在森林里、沼泽或湖泊,独行。晴空万里或狂风暴雨。偶遇和蔼的人类或非人,也遭逢过毒禽猛兽或歹徒。   在荒野陪着巨大化的阿花尽情的晒太阳,或就着明亮的月光朗诵楚辞。   我,在这里。在沈眠的云梦大泽范围里。一草一木,一禽一兽,人类,或非人,跟我都……没什么两样,息息相关。   我们都是大道的一部份,随着神秘的生命节奏,生存到死亡。相异却殊途同归的旅程。   我……没办法很清楚的用言语解释。只是游荡,和万物相遇与相别,谦卑的感受并臣服浑沌的云梦,没有运行周天,我就很自然而然的觉得满足、一切静好、再无所缺的奇妙修炼境界。   想念无穷的时候,也不再是心痛,而是温暖。我知道我们会再相见。   甚至,我渐渐能够理解阿花的意思……虽然不是语言。然后扩展开来,慢慢的能够理解植物,然后是动物。   但我做了什么吗?似乎没有。只有……游荡。   可男人的大脑结构……大约没办法理解这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费尽力气叙述这五年的经过和感触,无穷的脑袋和眼睛环绕着银河系和繁星……完全听不懂。   ……明明他可以理解万事万物的知识和规则,但他却没办法理解没有规则的浑沌。   我真不懂为什么。   他抱住脑袋,呻吟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巫门真诡。”   “明明很简单!”我吼了。   “算了。”他无力的挥手,“能升级就好……”他把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不大有把握的说,“你这大约……还要个二三十年才能凝婴吧?”   无穷咬着唇思考了很久,“我尽力十年内冲进分神期……不然不足以助你平安凝婴。”   “不要吧?”我叫了起来,“当心欲速则不达!”   他气势万钧的扫了携带型洞府里所有的药草种子、药苗、炼丹炉,除了留了一份给我外,带上所有的丹药,“我有百年刹那我怕谁!?为了我们幸福的未来,拼了!鸾鸾我爱你!”非常悲壮的继续闭关了。   ……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是破坏禁制进去海扁他一顿,还是趴在门上哭着喊无穷我也爱你?   我很天人交战,真的。因为不管什么反应,都显得很蠢。   蹲在闭关室外面,我撑着腮帮子,苦苦思索。最终黯然的叹了口气。   我一定是脑袋有洞,才会爱上他。原来脑袋有洞这种变态,是会传染的……看了看刚把脑袋从墙里拔出来,扑在我怀里泣诉的阿花……我突然有点儿担心。   变态应该不会跨物种传染……对吧?拜托一定要是这样……我不敢想像阿花被传染的结果。   那会是灾难的。      之三十一      十年,并不像别人想像的那么难熬。事实上,我觉得一天天过得极快,每时每刻,每日每月,春夏秋冬。   被我祝福过的婴儿,转眼就会走,会跑,会说话。草木春萌、夏繁、秋熟、冬藏。闭上眼睛,感受着古老的云梦大泽,像是和所有生命与非生命在一起,无声而响亮的呼吸。   我想念无穷吗?其实为什么要想念呢?我知道他在哪里,在努力唷。一直都在……   我身边。和沈眠的云梦大泽在一起。   虽然真的在我身边的只有阿花啦。但她只是离得比较近,无穷离得比较远。   我每天还是会照着无穷的课表修炼一下,但更多的时候都在……游荡。   因为云梦大泽的遗迹生气旺盛得可怕,五行绞缠,许多天材地宝出产,当然也会吸引修仙者来这里。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故意触怒主人,来人家家里乱翻乱拿,然后觉得遗迹非常可怕并且痛恨。   云梦大泽只是沈眠,并不是死亡。祂本身就是浑沌,无须依循规则,但这些修仙者却硬要用规则使其臣服、掠夺……这不是很白痴的事情吗?   所以被祂捉弄,甚至一个不小心弄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为什么这些讲究感动天地理解万物的修仙者,汲汲营营于天材地宝,钩心斗角,而不去尊敬天地浑沌,谦卑一点会死吗?   其实云梦,是很温柔的。祂尊敬生命本身,所以才允许万物在祂让出的土地河川上面生息……连凡人的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修仙者反而不懂呢?是谁规定五行一定要界限分明、相生相克,方便修仙者使用?人家云梦高兴不行吗?这本来就是生气极其旺盛的地方。   每次我看到那些如临大敌却跟盲人一样,在遗迹内乱转的修仙者都会涌起疑问。   尤其是,这些修仙者鲜少对我看上一眼。对我说话的口气,完全就是对凡人那样以上凌下。   很久我才领悟到,云梦大泽默默的接受了我,所以掩盖住我的气息。甚至借给我的规则,也一直没有收回,让巫阵一直很和谐的运转。   明明祂已经非常非常古老,古老得沈眠如此之深,非常接近死亡了。但我只是臣服、谦卑、礼貌,祂就接近溺爱的回报我。   我……很喜欢赤足走在云梦大泽的土地上。古老安然又美丽的浑沌神灵,跟我离得这么近。很任性,不讲规则不讲道理,明明是那么伟大那么有能力,随时可以毁灭所有一切……却温柔的让万物滋养在祂让出来的土地。   所以对修仙者来说非常危险的云梦遗迹,却像是云梦借给我的后院,我认识每一株花草动物,人与非人,可以随处的……游荡。   日后无穷问我怎么学会瞬移的,我还真回答不出来……就,自然而然的会了。好像我们跟大楼的主人合得来,主人就会借给我们感应锁开大楼电梯。   有的主人比较大方,像云梦,祂就是纯粹溺爱没什么道理的喜欢,所以闭上眼睛,顺着风的呼吸,观想要去的地方,“电梯”就会抵达了。   有的主人比较小气(大部分),就必须抵押或者取悦祂们,手续比较麻烦,但还是能借到感应锁,可以使用电梯。   有一阵子,无穷老说我变态,让我很生气。虽说一般修仙者起码要修炼到合体才能瞬移,凝婴前就会有点不寻常……但也轮不到他这个正港变态说我变态。   我只有外面那层皮是修仙者,里面可是楚巫。谁跟他们这些不懂礼貌的家伙一样。   虽然我们平安的在云梦遗迹生活了十几年,但有几次,巫阵都差点被破。那是一种,很令人厌恶恐怖的黑暗,像是庞大到能遮空蔽月的蛇,爬过巫阵上空,不自然的天灾会降临到巫阵本体的某个村落。   令人作呕,而且愤怒。   就是第一次有个村落遭临虫灾,正倘佯在沼泽的我莫名其妙的知道了……云梦的愤怒烧进我的心里,我突然拿到感应锁,瞬间就到了虫灾村落,用玻璃心二号打碎了一个恶毒的法器,才告终结。   拿着法器碎片,我有点发抖。   因为气息……我很熟悉,但更纯粹黑暗。如果不是我跟无穷在一起很久了,说不定我也会错认。   很强。真的……很强。连古老的云梦都差点不敌,必须附身于巫驱除的恶意。在地球修仙界这个草鱼池中……出现了一条不该有的鲨鱼。   是无穷家的老二……对吧?   我发现,我不敢和他们家老二面对面。几次间接的交手,若不是护短的云梦撑腰……我早就完蛋了,闭关中的无穷大约也不能幸免。   不过云梦也非常厌恶他,所以给了我一个最后的办法。   我实地去看了。那是仅存于云梦遗迹的一个碎裂传送阵。那一片土地根本是死掉的,由沼泽泥泞和流沙所组成,什么生物都没有。我根本没办法靠得太近……只能站在绿意边缘看着惊人庞大的传送阵……碎裂得像是陨石群浮空着,霹哩趴啦的雷霆闪电,连天空都是诡异的紫和血红的纠缠。   光在边缘看,我就觉得心胆俱裂。   沈眠的云梦说,那是因为我有修为,所以会涌起恐惧。这个撕裂空间的庞大传送阵早已失修碎裂,几千年来,都是这样。   最后一批离开启蒙的修仙者,临走前破釜沈舟的破坏了所有的传送阵,残留的几个非常不稳定,连仙人都能撕碎。但因为云梦对人类的历史不大了解,所以问了半天,我还搞不清楚是唐朝还是宋朝时破坏的。   但让祂厌恶的两个修仙者,都是从这儿来的。   “……无穷是我老公。”我哑然了一会儿,回答。   云梦不屑的批评我的眼光,属于蛮荒遗种的阿花非常认同的点头。我现在真的越来越担心跨物种传染变态的问题了……   祂的想法很简单,从哪儿来,打哪儿去。只要把那个充满黑暗恶意,让祂非常讨厌的修仙者,扔进破碎传送阵就算完了。   很好的想法……只是连古老强大的云梦都没办法的陆家老二,我这个预备凝婴的菜鸟凭什么把他扔进去……?   我在回程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冷颤。无穷真是太有勇气了……连看都不太敢看的破碎虚空,他元神化身时就敢往下跳……够狠,够赌徒。   刚我试着扔了块金刚钻进去,在边缘地带就四分五裂尘归尘土归土了。他和他们家老二居然能没事……未免太神奇。   这鬼地方只能当同归于尽的所在。直到无穷出关,我还想不出来怎么使用。   我以为要等上百年呢,结果无穷不到十年就出关,境界可说是一整个突飞猛进……   直接跨入分神中期了。果然诡异嗑药流有其独到之处。   但是无穷瞪着我,一面和阿花打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变态。”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于是我和施肥浇水晒太阳兼打猎吃妖怪和歹徒近十年的阿花,并肩作战,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呃……阿花不只两片叶子,还有卷曲粗如成人手臂的藤蔓,花心狞笑的血盆大口……还有有强烈捆缚效果的根),步入分神中期的无穷闹了个手忙脚乱,渐趋下风。   一定要的,我背后还有作弊似的云梦撑腰。   不过如此作弊,作战经验上我还是远远不如无穷,阿花事实上还是幼生体,所以……等阿花被打入土里倒栽葱的“种”了三丈,我被无穷抓起来按在膝盖上打了好几下屁股。   “我都几岁了!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拚命喊叫挣扎,“谁让你见面就喊我变态……让变态喊我变态我这立场……”   无穷根本没听我说啥,一面扬掌一面骂,“谁?是谁?是哪个奸夫帮助你凝婴的?!我舍不得宰你总能宰他吧?!”   原来是为了凝婴……白痴。   “我也不知道!”我怒吼,“或许是云梦大泽?难道你要去宰祂?!”   他惊愕的停手,等我尽可能用语言加上神识说明……他的脑袋和眼睛又环绕了好几个银河系和宇宙繁星……还是听不懂。   太笨了,男人。云梦说得对,我这眼光真的需要批评……   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之三十二      我以为闭关十年百年已成常态的无穷会表现的比较平静,事实不然。等知道错打了我的屁股以后,立刻轻声软语的道歉,又化身为袋熊之类,把我抱在膝盖上非常亲昵,蹭得我脖子直发痒,笑个不停。   “别这样!”我用力推开他的头,“有什么好闻的?你狗啊?!”   “鸾鸾好香,”他一脸陶醉,“有花、青草、风的味道……生命的味道……”   ……别告诉我,你修着修着,仙没修成,修成吸血鬼……喂!不要用牙齿磨我的颈动脉!   被他轻咬了好几口才满足的放过我,偎着我叹息,“以前,从来不觉得闭关有什么。”他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能说什么,只说,“以后闭关,哪怕是要禁锢你,也要把你拖进来一起关着。”   “……无穷,你这样很变态。而且违反了三不原则!”   “那迷魂术好了,这不违反三不原则了吧?”   一如既往的据理力争,当然也是毫无结果的择期再议。他很心满意足的让我服侍着入浴沐发,低着头半闭着眼睛等我梳理……虽然修仙者到他这程度根本不会脏。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甚至晚上也没打坐啥的,而是抱着我cosplay熊猫,很难得的像个凡人一样睡觉。   这样……可以吗?   无穷是个有自我统合困难的喜憨儿,用一种非常扭曲不自然的方式“成人”。修仙,不是要心无挂碍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类问题。我猜无穷也还没仔细想过……但短短十年,他就眷恋成这样……无穷,真能一心不乱的修下去吗?最后他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毕竟,在我之前,不管是他自己也好,陆修寒的记忆也罢,他都不知晓“情”的滋味。最初总是最美的。   但是……修仙岁月久远,闭关的时候可多着。我也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一步……但我们不可能同步闭关吧?会常常错开,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虽然很变态、很神经,但他这样眷恋依赖,也养成了我的眷恋依赖。我能忍受长期的别离……   但他能够么?他能喜欢我喜欢到什么时候?   我承认,我对男人依旧没有信心……太多负面教材了。即使是无穷……我对他的信心也不太够。   可我也不敢再继续深想了。算了,罢了。暂时注视着此时此刻、眼下。   但无穷是个敏锐的家伙……就算是个变态喜憨儿。“鸾鸾,怎么了?”一面往着被禁锢依旧咆哮的阿花头上浇水,一面疑惑的看着我。   ……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如果,我和修仙,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选?”我还是很蠢的问了女人最爱问的蠢问题。   “这还要问?”他表示讶异,“当然是你啊。他……我是说陆修寒想修仙,只是想俯瞰众生而不想被俯瞰……但那是他又不是我。老二威胁到我的生存了,而且也习惯了,所以我才一直修下去。”   他粲然一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想修仙了……因为可以活很久啊。一直一直,跟鸾鸾在一起。”   好吧。我知道男人本性是朝三暮四的家伙,誓言都得当娱乐听听就算。但我也挺白痴的,听得心醉兼脸红。“那个……”我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我不一定修得成。”   “没差。”他耸肩,“以前还怕魂魄不好追捕,现在你都凝婴了。元婴抓起来简单,还可以泡在药液里涵养……练个百儿千年的,就算练不成散仙,我也可以把你制器成剑灵嘛!永远永远,都在一起呦~☆”   ……变态。   谁会希望死掉都不得安宁的泡福尔马林当标本啊?!还是个元婴标本我的天……运气不好还会变成剑灵!   “所以啰,我会好好修仙。鸾鸾要忍耐唷,短短的分离是为了永远的在一起。”   他含情脉脉的拉着我的手,眼睛闪闪发亮,“我知道你很爱我……人家也舍不得。   但你要忍耐唷,千万不要去找奸夫……不然会害我造杀孽的。我舍不得杀你,会克制不住的连诛十族……”   “……只有九族。”   他笑得那么纯净美丽,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当然是连奸夫的朋友都一起杀光啊,凑个满数。”   宇宙无敌洪荒最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变态中的变态。我突然希望……他赶紧变心。   不过短时间内,大概“希望”不会成真。我掐着他的脖子严厉至极的说明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他满眼迷惑,“我想到你找奸夫就觉得心疼得要裂开来,我怎么可能去找奸妇让你的心疼得裂开来?鸾鸾我这么爱你欸。”   ……啊?   “陆修寒……”我含含糊糊的问,“没有,呃……共修?三妻四妾?”   “有炉鼎。”无穷点头,“用完就丢了。他觉得妻妾妨碍修行,所以没有啊。”   ……我的心情很复杂,真的很复杂。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陆修寒修得这么毫无人性,让他家无穷没得学坏。   后来我修炼就比较认真了……以渡劫为目标。能不能成仙还再说,最少渡劫没过还有个终点……我想凭无穷这种变态之至的坚定和资质,成仙一定没问题的……我宁可渡劫没成打回轮回,也不让变态仙人陆无穷先生把我的元婴掏出来泡福尔马林。   光想到就够让人打哆嗦的。      之三十三      写在前面:   设定之一,不写不行。但若真的看不懂,请告诉我我设法修改看看……   我知道很枯燥,我也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追求合理性……追求得脑浆沸腾好几天。   真的有病欸我……(哭)   ---   因为凝婴了,所以无穷比较常跟我聊道门的注意事项,不免常常提到慧极。   据说慧极的命名是因为当中最大的陆块就叫做“慧极大陆”,不像地球陆块这样四分五裂,慧极星的大陆块只有慧极和太极两大陆,包围着星罗棋布、数以千万计的星繁诸岛。   无穷……或说陆修寒的初始师门就是在星繁诸岛的一个小岛上,活动范围也几乎都不离星繁诸岛。   “欸?陆修寒没去过慧极吗?”我惊讶了。   “没有。”无穷回答,“慧极高人太多啦,他讨厌被俯瞰的感觉。”   ……两百五十年抵达合体后期的高手……居然在慧极大陆还不能呼风唤雨,会被俯瞰?   “速成根基是一定不稳的啊。”无穷理所当然的说,“而且整个慧极星的修仙者太多太多了,“穷学文、富学武、贵修道”嘛。进入合体期的当然多……但不是进入合体期就会打架啊,也不是进入合体期就肯定能渡劫……很多人都老死在合体期。凝婴后虽然老化变得很缓慢,寿命增长许多……不能突破境界,就有可能肉体老化、死亡。   “其实他啊,太急于求成了,没有好好稳固境界。就仗着法宝多跟人争雄而已。   在星繁诸岛还能混混,去慧极早被打成渣了……”   我听得越来越迷惑,“……我不懂。你跟你家老二在地球这么强……你家老二甚至让云梦大泽拿他没办法!如果你们还不算高手……那慧极早该爆炸八百万次了!”   他微张着嘴,拚命搔头,用尽了语言和神识,才勉强让我明白,因为启蒙(地球)实在太古老了,古老到地祇都纷纷陷入深如死亡的沈眠,但慧极还非常年轻,地祇极强悍,几乎赶得上神明。   不但如此,拥有丰沛资源和浓厚灵气的地祇,还拥有神民或巫觋之类的跟从者。   这些信奉地祇与浑沌自然的祭者,和道门相反,不求长生,繁衍不息,代代相传的护卫地祇。拥有崇拜之力的地祇会更强大,连修仙者不敢稍掠其锋,布阵施法都得遵守地祇的规则。真正高手的相斗要不就是落下防御结界,要不就是远离慧极本土。   启蒙……或说地球。曾经是神明所眷顾,修仙者最初的源头。但随着非常非常久远的岁月,资源耗尽,灵力日益薄弱,神明将重心迁移到慧极,原本以成仙为志愿的修仙者自然也随之迁移。   照无穷的说法,宇宙繁星诞生文明的星球,都是神明的迷你花园。但众多花园中,启蒙是最早的,但也因此资源与灵气也是最快消耗完的。原本启蒙是神明的下都、后花园,只是衰老、荒芜了,神明就将下都迁去慧极。   比起现在,传送阵初立的启蒙灵气还足,在修仙方面的知识,远远领先慧极。万年间不断有移民经由传送阵去慧极,也带去了当时领先的启蒙文明。所以许多地方,启蒙和慧极是很相似的。   直到启蒙全面性的炸毁所有的传送阵。   无穷对此表示相当不解……但我似乎明白。   虽然我还不太懂什么是“神明”,但我猜,神明并不是放弃了启蒙……真放弃了所有以神明祈愿的法术早该失效了。说不定,迁移到慧极就是神明给的暗示或明示。   古老的启蒙,应该是进入休眠涵养地力的阶段吧?   上万年的时间,一定让慧极和启蒙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毁坏传送阵大约就是不想让慧极那儿的修仙者扰乱还在休养的古老启蒙……看看无穷和他家老二能够凌驾于地祇云梦就明白了,毁坏传送阵的决定是多么果敢英明。   “你们这些没有礼貌的家伙,只会欺负老人家!”我很替古老的云梦和启蒙诸地祇抱不平。   “吭?”无穷满头雾水。   我懒得解释。毕竟男人很笨,遇到没有规则的浑沌就卡壳,我早习惯了。      之三十四      无穷出关后,跟着我在云梦视察以前他们家老二留下来的法术痕迹,摇了摇头。   “啧,伤好得也太快了……但很笨,缺少记忆也只是式神的料……如果是我或陆修寒,才不会送这么个拙劣的法器而已,起码也要做到覆盖性广域攻击,或者是干脆混乱云梦大泽……反正启蒙地祇都衰老到很好欺负了……”   “……喂。”我目光不善的瞪着他。被他整怕了的阿花缩在我后面狐假虎威的发出嘶吼。   “说说而已。”他闷闷的回答。明明答应我要尊重启蒙地祇的……这家伙真是无时不刻不生坏心眼。   不过自负的无穷也很坦白,现在的他还打不过陆家老二。比起拥有陆修寒肉体和修为的陆家老二,无穷不但境界比不上,甚至更速成、根基更不稳。   据说,他们虽然有某种神秘的相互感应,但只能抓到大概的范围……可若不是长期停留在某地,很难确定对方行踪,如果不断的在移动,就连大概的范围都会混乱扩大。   他不想被陆家老二逮到,我不想牵累云梦,所以我们离开,开始一面寻找天材地宝(偶尔还打劫……他坚持是反打劫),一面消耗他累积过多的灵气、稳固境界,开始漫游的岁月。   我们大约漫游了有百年之久。其实我很喜欢这段旅行,每天都过得很有趣。认识许多人类和非人,在古老遗迹里探险,一整个古墓奇兵起来,非常刺激。   而且楚巫简的知识,并不是只作用在云梦大泽所在的楚地,其他地祇也适用……我也因此认知到,即使衰老到沈眠极深,各地的“主人”还是个性个个不同。   坦白说,我还真的不是个好妻子。老公辛勤万分的种田……呃,在百年刹那种药草,偶尔停留都争分夺秒的炼药制丹,真是“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我呢,则是到处游荡,试着和“主人”博感情,借感应锁搭电梯,到处玩耍,通常都能讨“主人”喜欢,很慷慨的送我珍奇的材料让我糟蹋着炼器玩。   凝婴之后就有三昧真火,加上各地主人不同形态的“借火种”,让我实验了很多有意思的制器法,毫不费力的重锻了玻璃心和玻璃心二号,水平赶得上无穷从慧极星带过来的飞剑。   但因为他极其劳苦,我却是轻松玩出来的,据他表示,非常忌妒。尤其是不耗丝毫法力的搭电梯瞬移,更让他每每见到都狂呼“变态”。   “你到合体就能瞬移啊!有什么希罕?”我拉长了脸。   无穷居然瞪我,“谁会没事搞瞬移?你知不知道瞬移要耗多大的法力?太频繁的运用瞬移是会喷心血的,还可能走火入魔!……”   “不知道。”我很坦白,“谁让你们不懂礼貌?懂礼貌就会能跟主人借感应锁搭电梯。”   无穷脸色发青的瞪着我,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终于知道陆修寒为什么那么招人讨厌……天才真是讨厌之至的生物!”   “啊?”我被他搞糊涂了,无穷到底在说什么?   但我发现他偷偷研究楚巫简……不过我想他那充满规则的聪明(而且变态)脑袋大概永远搞不懂没有规则的浑沌……因为他发脾气的摔玉简。   可看我愁眉苦脸的试图弄懂道门原理,又让他开心起来……幸灾乐祸的家伙。   我不知道修仙是不是会让时间感变得很快……说不定是因为每天都有新鲜事儿。也可能,很有可能,修仙者看到的世界,不是凡人所见的单纯……更复杂,层次更丰富,让我每天都觉得很期待。   虽然这百年间,好几次都差点被陆家老二抓到……但光拥有变态的修为和肉体实在比不上拥有变态的记忆和情感。所以陆家老二总是被阴险狡诈的无穷耍得团团转,有次差一步就抓到无穷,却让我作弊拖着无穷强搭电梯跑了。   不过那次真的非常危险,而且惹得当地“主人”非常不高兴,立刻收回感应锁,再也不搭理我了。我也因为违反规则过甚,大病一场,有半年光景,都是无穷背着或抱着我照顾,出乎意料之外的耐性和温柔。   “鸾鸾,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抵着我的额,轻轻的摩挲我的头发。   原因很复杂,真的很复杂。最后我还是没把“母性”、“避免元婴泡福尔马林”、“反射动作比理智快”等等告诉他。   “我们都结婚了。”我说。而且恐怕离婚无望。   他感动得要命。      之三十五      除了陆家老二这个可怕威胁外,这百年真的很好玩。也是这段时间我们重逢了朱煐(那个傀儡八王爷),同时被他雷个半死……跟很多人与非人,相识、分别、重逢。   其实修仙也不是很没意思……或许是因为,我是个修仙皮巫婆骨的家伙吧?我到这世界都一百多年了,还没学会长期入定闭关。一直是饶有兴味的与各式各样的人和众生打交道。   我想喜憨儿无穷还是被我影响到了。他变得比较柔软,坏心眼少一点儿……最少反打劫的时候,如果以前曾经打劫过,就不再洗劫一空,还肯剩点东西给人家。   “相逢即是有缘嘛。”他说。   只是那个倒霉之至的诈欺道长团应该不想再跟他相逢……记性太差是诈欺集团的大忌。居然能把无穷的长相给忘记真是……   但无穷比较愿意跟人来往,跟启蒙地祇的关系也不再那么紧张。连我大病的时候,他也愿意帮我替阿花浇水施肥,不是放把火烧了。   这真的是很大很大的进步。   可惜阿花不领情……我想是无穷的“爱意”不但普通人消受不起,连蛮荒遗种都受不了。因为阿花总是待机而噬之,所以他温柔的……把阿花禁锢或封阵才浇水施肥。明明知道阿花最讨厌吃鱼,还是会眼神宠溺的说,“你这顽皮的小东西,不可以挑食。”,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吃下去。   大病中的我无力阻止,而且有种恐怖的熟悉感。   我想,无穷是作到了“爱鸾及花”,但他充满变态精神的爱情……除了我这个倒霉的笨蛋,大约连蛮荒遗种都不会接受的。   ……妈,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命运,比被老爸宰了好吗……?   我突然很不想生小孩。一怕遗传,二怕传染。等我病好了,发现阿花猎捕食物时(通常是我说可以吃的恶鬼或妖怪),阴险狡诈并且计谋百出的玩弄……我终于知道传染的威力有多么巨大和跨物种。   幸好无穷觉得还不到冲关的时候……修仙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生小孩。我只能祈祷无穷继续喜憨下去,不要想到生个小孩来玩儿。   但不管无穷脑袋的黑洞有多大,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非常爱我。这个大脑回路常常冒火花的变态,对我的情感一直很纯粹无杂质,自从成亲以后,我们连拌嘴都很少,就他来说非常不容易。   这百年来,我们只吵过一次架。   事情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和无穷开始漫游生涯一段时间后,百年刹那不知道为什么产量越来越高,越来越灵气旺盛,偶尔会发出嗡鸣。   对这神秘的宝贝,有时候我会有种奇怪的感应……很像面对地祇时那种温厚谦卑感,甚至会冒出“它在呼唤我”的感觉。   有回无穷在吻我的时候,百年刹那突然从他的储物手镯里飞出来,在无穷捞到它之前,我先摸到了。   但我发誓,不是我主动的,而是那个宝贝飞到我掌心。   可无穷恶狠狠的抢回去,还打红了我的手。他的模样,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狰狞。   我想分辩、发怒,或者打他一顿……   我却什么也没有做,只觉得视线模糊,眼泪涌了上来,不得不立刻逃离现场。   还是没真的哭,当然不开心,但要说我生气了,那也不大对。有什么气好生的?   我早就知道我只是第二,第一是那个破玩意儿。   但无穷坚持我生气了,拚命缠着我,硬要把三不原则改成四不,也就是说,他放弃对我施放迷魂术。可我不觉得高兴,反而真的火大,才破天荒吵了一架……我把他凶恶的骂了一顿,他才相信我气消了,小心翼翼好一阵子。   我很想跟他冷战一段时间,但看他难过成那样,我比他还难过。   算了。我自弃的想。活该将来被他气死……男人都是女人宠出来。我把这个疙瘩默默的吞进去,尽量表现如常……万一被软土深掘,也是自作自受。   但无穷是个变态喜憨儿。他居然没趁胜追击,反而巴结而讨好,异常乖顺。   爱情真是一种恐怖的玩意儿,比百年刹那还强悍许多。居然让恣意妄为、毫无道德的无穷变得这么可怜兮兮。   我原谅了他。不管怎么说,我的心智成熟度和健全度都比他高太多太多了。而且,男人天生就是笨,笨蛋男人会为了一些不要紧的死物或财货权势抛弃真正珍贵的,智慧的女人才不会那么愚蠢。   何况我这么充满智慧的女人。   后来我就极力忽视百年刹那的呼唤,让无穷把那玩意儿收紧一点,并且拒绝无穷把那玩意儿送给我。   喵低,我没砸了那破坏婚姻信赖度的哑巴东西就是我有修养了,谁要那破玩意儿。      之三十六      百年之后,我们又回到起点的云梦遗迹。   没想到当初的巫阵依旧完好如初,借来的规则没有被收回,完美无瑕的继续运转。虽然构成巫阵村落的人们一个都不认识了……但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过往的熟悉。   没错的。是百年前我认识的村人们……的子孙。跟他们的祖先相同,楚人就是楚人。依旧称我为“神子大人”,为土地祈禳,替孩儿祝福。   果然……我还是,非常喜欢人类。因为跟他们不会真正离别。他们会繁衍下去,用新生命覆盖死亡。   那瞬间,我明白了云梦的心……或说所有地祇的偏爱。如此偏心于人类……或说凡人。即使凡人中会出现癌细胞似的修仙者,拥有太大太不应该的力量,他们还是偏心的抗衡着,保护这些能够入魔却也能成圣、可能可爱也可能可恨的短命种族。   深深沉睡的云梦发出很轻的笑声,让我的心充满喜悦的圈圈涟漪。   “这老家伙……居然敢觊觎我的女人!”无穷敌视的咬牙切齿,云梦轻蔑的把他虚线化。   “没有那回事好吗?”我扁眼,“只是比较照顾我的老人家……”气势汹汹的指着他的鼻子,“听着!不准你有任何无礼的举动!你可是答应过我了!”   “……哼。”他一脸受伤的蹲在地上画圈圈,“鸾鸾不爱我了……我可是只有你……你却对那些老家伙比对我好……”   “不是那样嘛。”我扶额,“那个,敬老尊贤你不懂吗?我就不信你敢这样对待慧极地祇……好啦好啦,不要这么阴郁嘛,都快冒鬼火了……慢着,你在画什么东西?”   这家伙……明明答应要对启蒙地祇尊敬点……居然在画拘神符。   咖锵一声,我重新炼制过的手指虎浮现于拳。这个时候,就会觉得他送这个新婚礼物实在太实用了。   最少揍他的时候,不会被他的护体真气震得骨折。   吵过架也不是什么坏事嘛……最少对无穷而言。起码他不会还手,只会哭着说我不爱他了之类的。   “爱你才会管你,少啰唆。”我甩着发红的手,戴了锻入灵玉的手指虎还是震得我手发疼。   “不要用轻忽的态度对待浑沌。若被认定是必须排斥以维持大道平衡的人事物……   会被浑沌吃掉的。不是说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不是说要成仙好活很久很久吗?   我可不要看着我老公被浑沌吃掉。虽然是半吊子的巫……我也会很没面子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也不清楚。无穷说过,渡劫很困难,被劫雷劈死的有,被心魔吞噬的,也有。但我想,所谓的劫雷、心魔,跟浑沌一定脱不了关系。   常常让我想离婚,满肚子坏水、阴险狡诈又纯真残酷的喜憨儿……毕竟是我最在意的人。   虽然他一脸茫然迷惑,笨得完全听不懂。不过大概听懂了我很关心他,所以笑咪咪的缠上来,笑容纯粹明净。   就算是癌细胞一样的修道者,也是人类,我最喜欢的人类。   我紧紧的抱着他,非常用力的。沉睡很深的云梦“呿”了一声,带着无奈宠溺的笑,睡得更深一点。   虽然众地祇中,我最喜欢云梦,但还是没打算待太久。可没想到,能待的时间比我想像的还短。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我带着阿花试图恢复遗迹附近的祭坛……种几棵树,堆上石头,献上心意。   应该在携带型洞府种田的无穷,突然走入祭坛范围。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但的确是无穷的气息没错。   为什么?道门中人其实不太喜欢没有规则的浑沌,所以跟巫的祭坛有所排斥,不太会跨入领域内。   等我觉得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祭坛几乎是顷刻间化成粉末,刚种下的小树苗起火燃烧,阿花也瞬间枯萎。我在发着严厉强光和高温的火焰中被掐住脖子举起。   虽然很像……但不是,不是无穷。我在颤抖、拚命的颤抖……像是炼狱化成实体化,用无穷相类似的气息袭逼而来。   “咦?奇怪呢……”满头黑发张扬飞舞,只看得清鼻尖和嘴唇的清俊男子狞笑着,强烈的恶意和杀气喷薄令人窒息,“我居然不想杀你……结果还是受小四影响吗?   ”   模模糊糊中,我听到云梦暴怒的哀鸣,煎熬的大地和村民的惨叫。   这些……讨厌的,讨厌的……讨厌的像是癌细胞一样的修仙者!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可以仗着力量从内部破坏折磨“主人”?!   但不管是攻击还是瞬移,都让他轻松破解。我像是被猫戏弄的老鼠,只能听着大地众生的哀号而无能为力。即使是狂怒的云梦附身,也没能动他一点点,反而因为附身的关系,让他重创了衰老的云梦。   我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无穷赶到了,挡住了他。   “啧,”无穷冷冷的把我塞在身后,“陆修寒不给你取名字,你不会给自己取吗?无脑式神就是无脑式神。”   “没有名字才没有弱点呀,小四。”宛如地狱化身的陆家老二的笑恶意更甚,“说起来,你还真难抓呢……不过过程很有趣。这样吧,你把百年刹那交出来,我就留你一魄当式神,怎么样?至于你娘子……不用担心哩。当完炉鼎之后,我会好好饲养的……被你影响到,都不怎么想杀她。”   “没有名字……那就叫无名好了。”无穷微笑,“毕竟我吃掉你以前的主人嘛,现在也能算你的主人了……”他突然停住,眯细了眼睛,“喂喂,你这家伙……吃人了?”   “吃了几个元婴啦。”无名舔了舔唇,“落后的破地方,要找几个凝婴都难。不过没有记忆和情感的确很不方便……只好用数量代替质量啰。人类的记忆和情感实在很美味呢……”   快走。无穷的神识突然在我心底响起。越远越好……趁地祇还没完全崩溃,快走!   这家伙犯了绝大的禁忌……踏入魔道了!   然后一直都在逃跑的无穷,扑向了陆家老二无名。   走?我吗?一个人?其实……我,很怕寂寞吧?前世攀附着妈妈,此世攀附着无穷。表面上,是他们依赖我……事实上,是我没有他们不行。   在我眼前,陆家那个恐怖化身的老二,把无穷藏在气海的百年刹那掏出来,挂着恶魔似的狞笑。   不可原谅。   啊,我说过我重锻了玻璃心二号对吧?可以拟物化形……只要是我见过的。当然,这点雕虫小技在无名眼中不值得一笑……随便都能破解。   但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看过他们没看过的风景啊!!凡人也是有凡人的手段,不要小看没有法力的凡人!   虽然我只在动画或电影里看过,虽然我不知道整体结构和真正原理……但扣板机我总是会的。   云梦的愤怒和我的愤怒迭加,通过晶莹剔透的炮筒轰鸣若九天之雷,我扛着记忆中虚幻的火箭筒,将炼狱化身的无名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平移飞射开百年刹那。   “过来!”我对着百年刹那厉声。不是一直在呼唤我吗?过来!   果然百年刹那如流星般飞入我的掌心,枯萎的阿花也苏醒了,挣扎着飘在我的发鬓。   我立刻瞬移,但受创的云梦很不稳定,让我瞬移不了多远,不得不飞奔一段,在云梦痛苦与痛苦的低峰中找到机会再瞬移。   我知道无名会追来,一定会的。他跟无穷一样……对百年刹那有着无比的执念。   真巧呢。也过了百余年,我才知道怎么正确的使用破碎的传送阵。      之三十七      我不知道无名为什么没有瞬移……也许是太耗力气,也可能是云梦大泽的哀鸣造成了五行更纠缠而混乱狂暴,虽然追得很紧,但真正抓到我只有一次。   无穷说得对,他犯了绝大禁忌堕入魔道了,所以无尽恶意和死气冒了出来。但我可是……可是云梦所托的巫!扭曲逸脱大道的跳梁小丑……不要太张狂啊!   我对着他的脸庞,吹了一口饱满猖獗的生之气息。他松手惨叫,脸孔的皮肤和血肉一片片灰飞烟灭。   “鸾鸾!”追在后面的无穷大吼。   但我只看了他一眼,继续飞奔和瞬移。将来说不定他会恨我吧?我猜。可实在说,地祇太衰老,而我……修为又太低。就算和无穷连手,也没有可能打败堕入魔道的无名。   明明遍体鳞伤,明明体无完肤、气海破裂。无穷还是追着百年刹那而来。   笨蛋。真的很笨。为了一个死物,就算赔上自己的命也没关系?你不需要这个,无穷。凭你变态的资质和变态的坚定,都够修仙一百次了,用不着嗑药。   恨我也无所谓,离婚也没关系。我不要你死掉,死在我面前。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要……被留下来。   终于奔到传送阵边缘的绿意,比我记忆中看起来更可怕更恐怖,发出低沈震撼的隆隆运转声和雷霆闪电。   我想把手里的百年刹那扔进传送阵……却被刺穿倒地。紧紧握着百年刹那,看着恶魔一般的无名一步步的走向我,脸孔现着白骨,喷着死气。   当他捏着我的下巴时,我笑了一下。   太小看浑沌与平衡是不行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破坏平衡之物,终将要回到来处。浑沌虽然反应缓慢,报应却是绝对的。   所以无法动弹的我,松手让百年刹那飞回它的来处……立刻被突然扩大的破碎传送阵吸了过去。无名立时放弃了我,飞蛾扑火般扑向百年刹那。   我只来得及将阿花从发鬓扔出阵外,就被卷入狂暴混乱的力流中。但我让我绝望又心灰的是,飞蛾扑火的不只是恶魔般的无名,连无穷都扑了过去。   我绝对要离婚混账!   ……不过,你会熬过来、活下去对吧?既然你都能熬过一次了,没有理由熬不过第二次。老娘才不当寡妇……你去当鳏夫好了!居然把那破烂玩意儿看得比我还重……   喵低!   所以等无穷惊骇的看着我,远远地伸出手时……我对他伸出了愤怒的中指。   后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阿花居然也扑进阵,巨大化后……把我吞进去。潮湿温暖的黑暗……上下不分的黑暗……我想我一定是昏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浓烈至极的生气差点让我呛死。躺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适应。好绿、好强烈、好厚的灵气。   吃力的慢慢坐起来,被洞穿的肚子,伤口已经粗暴的愈合了,只是留了很难看的疤痕。   我的身上,覆盖着枯萎碎裂的根茎、叶片、凋萎的花瓣。阿花的遗骸。   相伴我一百多年的小食人花,在掌心跳舞得那么怡然自得的小食人花。讨厌吃鱼的肉食性植物,和无穷关系非常恶劣,渐渐学得变态又会争宠的小花儿……   她把我吞进去不是要吃我,而是我根本熬不过破碎传送阵的狂暴力流。她一直保   护我到最后。   手指上的银戒黯淡无光,不管我努力输入多少法力。   可爱的小花儿,可恶的无穷……最后,我还是被留下的那一个吗?我不要,我不要……   我终于放声大哭,声嘶力竭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滴滴答答的泪水渐渐渗入嫣红,我模模糊糊的知道什么叫做“泪尽而继之以血”。   “……吵死了。”   明明是很稚嫩的声音,却压力沉重得差点让我除了泣血还喷血。我瞠目看着一秒前绝对没有人的草地上,出现一个神情冷淡的……小孩子。   “咦?”他的冷淡沁入了一丝讶异,“你是……修士吧?为什么有风和花的味道?   ”他嗅闻了一下,迟疑了,“你是谁的巫?又是修士,又是巫?”   他明明是小孩子的外貌。但好庞大……非常、非常……庞大。比我游历过的任何一个“主人”都庞大、强壮、年轻、力量强的异常嚣张。   云梦……年轻的时候,是这样不可逼视的强悍地祇吗……?   “云梦?”小孩子冷淡的笑了笑,“启蒙的巫啊……难怪能哭得吵死人。哭什么?   你最珍视的,就在你掌心啊。”   我摊开手掌,有一片很小很小的叶子,翠绿欲滴的。阿花的嫩叶。一直没有反应的银戒,突然闪烁了一下。   等我抬头,小孩子已经不见了。   我臣服,我祈求,我顺应。混着血的泪撒在生气旺盛猖獗的土地上。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我知道,此地脾气不太好的“主人”,宽容赦免了我们。      之三十八      后来我被几个奉“主人”之命而来的祭司捡回去,他们自称是归虚神民。大概是修仙者内建翻译米糕的关系,我们倒是没有什么沟通上的困难……甚至因为我那半吊子的巫,让我和这群神民相处得还不错。   我居然抵达了慧极,超奇妙的。   这里照凡人的说法是黔郡,但归虚神民却尊称为“地根”,据说修仙者畏惧的称之为“寂灭之地”。   举世最强、最最排外的地祇,生气猖獗、五行混乱,阴阳相噬如咬尾蛇,是修仙者最恐惧、能力被压抑得比凡人不如的地方……   我倒没有那种感觉。相反的,我挺喜欢这种猖獗的生气和生命力,也喜欢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主人”。   他宽容赦免我们了,不是吗?有点傲娇吧我想……其实心地满好的。   因为五行混乱,所以银戒才会没办法指引无穷的去处。不过偶尔干扰比较少的时候,银戒会闪亮,表示拥有金戒的无穷还活着。   至于阿花……我把她的嫩叶插在一个用灵玉雕刻的小盆子里,没事就浇浇水。大概要很久很久才能把她种回来吧……没关系,我等得起。   归虚神民邀我住下来,虽然很喜欢他们……我还是婉拒了。因为……无穷也在这里。   我啊,终于知道,事实上我是胆小鬼啊。爱哭又软弱的胆小鬼。我不敢留在这里,结果无穷没找来。或者我想办法找到他,面对的是他的讨厌和憎恨。   他还活着,就好了。我就知道没什么能杀死他这变态。   真的,太好了。   哪,我也要试着独立,学着不依赖,不爱哭。难得来到慧极……游荡看看嘛。认识一下无穷口中的慧极……认识各地的“主人”,感悟相同或不相同的“道”。   把每分每秒填满,说不定,我就会治好爱依赖又爱哭的毛病……说不定。   可西南大地根真是个坏心眼的“主人”。傲娇就算了,还很有恶趣味。不是说祂很排外很讨厌修士吗?   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做好了准备……虽然祂抵死不认,但我绝不相信身为修士的无穷,有本事自己摸索着找到我。   这可是五行混乱到不行,修士几乎寸步难行的西南大地根啊。   他瞪着我,我回避他的目光,拉低兜帽,僵住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我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   不要哭,不准哭。不是知道可能会这样吗?扔掉无穷最珍惜执着的百年刹那,就可能被他讨厌。只是希望他活下来……一开始是这样,最后也该是这样。   他最爱的还是那破玩意儿……不知道多久才想到我。   错身时,我悄悄的闭上眼睛,不知道他会不会一刀杀过来……那时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被他抱了个满怀。   不要哭,不准哭。   “……鸾鸾。”他泣不成声。   “……你没追到百年刹那?”我的声音好遥远、空洞。   “追到了。”无穷用破破碎碎的声音说,“但再也没有百年刹那了。”   后来无穷告诉我,他和无名两次穿过破碎危险的传送阵,可能就是因为紧跟着百年刹那。   虽然他运气比较好,在落地前就抢到百年刹那,却觉得异常空虚。最后他也没杀只剩一口气的无名,把百年刹那扔到纠缠混乱五行的灵气中,瞬间就分解成无数细小零件,欢呼着如烟火般飞入整个西南大地根。   “……为什么?”我迷惘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无穷的眼泪点点滴滴顺着我的脸庞滑下,“只是觉得……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思。百年刹那也好,成仙也好……缺了你,那些要干嘛?没有你,心好痛,痛得好想挖掉不要了……别留下我一个。”   喂,说好的坚强独立呢?说好的离婚和不哭呢?鸾歌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别忘了他跑去追百年刹那不是追你!!   但我还是哭了,紧紧抱着他的腰,哭得快要断气。   我真没出息,太没出息。   妈!都要怪你啦!许愿要精准一点啦!命运之神一定很憨直……这么扭曲的达成我娘所有的愿望,害我变得这样没出息。   虽然以后我常常后悔当初的没出息……尤其是无穷十二万分之认真研究搜罗泡元婴药用“福尔马林”时,虽然知道那是不得已尸解修散仙用的……但照我对他的了解……   算了,别再想下去,太可怕了真的。   没出息的喜憨儿和没出息的外星人(对慧极而言),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我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但他陪我漫游时,却显得兴致勃勃,像是去了一层挂碍。我想,男人也不是都很笨的……开窍了,就会聪明一点点。   距离大道,就不是那么远。   后来我陪他扬帆回去星繁诸岛,因为他想印证所有陆无穷的记忆,添补上自己的。他拥着我在船首乘风破浪,我却得拚命忍住不笑……因为我很番石榴的想到铁达尼号。   幸好无穷没看过那部电影。   不过我很快就笑不出来。   因为,无穷含情脉脉的说,“鸾鸾,我们生个孩子来玩玩吧。”   晴天霹雳,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绞尽脑汁试图说服他,从他最在意的境界到修为,到两人小宇宙的破坏,想尽办法阻止,但无穷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也挺好的。小孩子不乖?不怕啦,他又不适用四不原则……   我会教好喔。冲关不重要啦,”他凑到我耳边,用气音说,“重要的是……我想要你啊……”   我的脸孔烧了起来,理智渐渐离我远去。   惨了……真要铸成大错……了吗?将来要怎么跟小孩子道歉呢?我模模糊糊的想着。   不过无穷扑倒我的时候,我还是抱住了他的脖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妈那么不靠谱兼缺逻辑……给我安排了这样诡异的后续,结果……还算是挺好的……吧?   看着他温润满足的脸孔……我觉得,这么一个脑袋有洞的修仙者(而且很有机会成仙),常常后悔想离婚,也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我情愿一直后悔下去。   (洞仙歌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kisaki1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